第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尚有六日悠闲时光,宋玉清打算在第四日拜访张沧童。四日里,他不打算在学问上再精进一步,而是打算游历游历京都,放松一下心情,距离上次他来京都已有八年,那次也没能好好游览一番。于是他收拾好现有盘缠,问客栈小厮道:“京都内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小厮擦过桌子,思忖片刻,“京都内倒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过距离此处不远处有一座天然湖泊,倒是颇为的有趣。”   天然湖泊?有湖泊处必然是一片净土圣地,宋玉清一直这么认为,于是便动身前往那湖泊。湖泊名字也雅气,镜心湖,只是“镜”非“静”,有些可惜。   面对镜心湖,一股宁静之气于胸中油然而发。镜心湖被环山围住,独有出口处空空荡荡,又直对东方,是欣赏太阳初升的好地方,再有山上林木旺盛,所以镜心湖是一半阴影一半明亮,湖中有一座亭子,距离太远看不清名字,宋玉清便打算过去一探究竟,可纵观整座湖泊,并无陆道船只,根本无路可走。正在困扰时,一樵夫恰路过,樵夫身子极壮,面容慈善,见宋玉清徘徊于此,就问道:“外地人吧?”   宋玉清“嗯”了一声   汉子见此,说道:“难怪,本地人都不大来这儿。”   宋玉清回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大湖,肯定是深不见底,湖内大鱼大虾也应该少不了,为什么没人来呢?   汉子似是看出宋玉清的疑问,淡淡道:“湖里有东西,没人敢去,你也得小心点儿。”   宋玉清不打算深究,于是辞别汉子,去不远处村庄寻了一只小船,拉到湖上,准备自己动手划过去。小船轻轻荡在湖上,湖面颇为平静,阵阵涟漪随着小船一往而深,朝湖底看,也能看见一些小鱼小虾。又行一会儿,忽见水中有小小漩涡,于是绕道前行,据说这湖未曾干涸,想来是与海相连,那漩涡便是海眼也说不定。宋玉清自认是一直朝着湖中小亭前进,可划船划得腰酸背痛,离小亭不近反远,他才发觉湖确实有蹊跷,此时的他好似被困在镜中,无论怎么划都不会到达小亭,寻思一会儿,下了一个颇为危险的决定,他要向下游。宋玉清一向是个敢作敢当的人,下定决心就绝不犹豫,猛地窜入水中,如同青蛙入水,憋一口气,鼓着腮子更像青蛙了。死死地往下游,几次险些窒息都硬生生熬了过来,但结果并没那么喜人,他已游得浑身冰冷,眼前漆黑一片却仍不见尽头,心里默念一声“晦气”彻底没了求生的欲望。此时的他,才是心平如镜。   但在下一刻,宋玉清猛的钻出水面,呼哧呼哧吸气吸个不停,终于出水,只见苍茫湖面上小亭就在自己眼前,也发现小亭并非“小”,反而极大,“娘的了,下次再干这事我得抽死自己。”劫后余生,说不喜悦是假的,于是登身上亭,亭顶挂一夜明珠,照亮四周,大小举世罕见,再往周围看去,只见前后各有一个小漩涡,将头伸出亭子往上看,又见一镜心湖,上下映照,无比神奇,视江底,似有黑影绕亭盘桓,吓得他急忙收回了头。   湖底传来阵阵轰鸣声,水面也开始变得极为不平静,偌大镜心湖就好像一只碗,而他就是碗里的食物。又过一会儿,湖面突然平静下来,宋玉清提心吊胆地又朝湖底望了望,黑影似乎不见了踪迹,霎时松了一口气。擦拭掉额头的冷汗,便开始寻找离开之法,左望右望,来回踱步,实在没什么法子 干脆念起《灵官宝诰》,这是张灵均教给他的,说是在害怕时念上几句就不怕了。念至“至刚至勇,济死济生”一句时,湖面又开始沸腾了起来那黑影猛地从湖底钻出,少说也有几百丈高,通体青黑,生两角似鹿,头似驼,像极了传说中的龙,况且宋玉清曾亲眼见过一次,更是确定眼前的大物确是龙无疑,只是上次见的是死物,此次是活物,差距大的不止一丁点儿,心想:这条龙被困在了这里不知多少年,不会把我吃了吧?硬着胆子问道:“这位龙兄,近来可好?”   黑龙没有回答,在半空中幻化成一个不着寸缕的妙龄女子,宋玉清看得痴时那女子又幻化出了衣裳,扫兴之余,女子问道:“你是他吗?”   宋玉清一头雾水,不知道女子再说些什么,女子见此说道:“罢了,是又如何。”   突如其来,女子问道:“想怎么死?生吞还是活剥?”   宋玉清两个都不想选,“就不能活着吗?”   女子丝毫没有犹豫,义不容辞道:“不可。”   “五百年间和你说一样话的人少说也有一百,但下场都是一死,况你是男子,更不能活。”   女子模样是极为清秀的,再搭上一袭青衣,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说是仙女下凡并不为过,却不料说话这么毒辣,开口即是“生吞”“活剥”这样的话。   “倘若我非要活呢?”宋玉清死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就更不许你活了”女子清冷说道。   说罢,女子即要动手。   已在危急关头,宋玉清回想起那日江底拔剑,剑出之时,金光消散,却是完完全全钻进了自己的眉间,于是心头默喊一句“剑来”,金光霎时从眉间飞出,一把宝剑盘旋周身使得女子不能前进半步。   女子先是一惊,随即看向宋玉清身旁那把环绕的三尺青锋,自言自语道:“没想到现在才遇见你,可惜,晚了!”   自李随成奉命斩尽天下龙脉,世间又有不少斩龙士杀尽天下真龙,可李随成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便将她以八卦阵锁在了镜心湖,一阴一亮,两个海眼,便是八卦形,用每日清晨第一滴露水灌溉成湖以为镜,便是上下两座八卦大阵,困住她已有千年。   她盯着宋玉清,停下了脚步,就在金光之外,缓缓道:“五百年前,一位名叫魏难的剑客来到了这里,陪我待了十年,他给我起名知易,他还说出湖后就帮我离开,我便将我的逆鳞做成一把剑送给了他,后来他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来过,直至再过二十年,一个打鱼的无意间来到了这里,他说天下没有叫魏难的普通剑客,只有天下第一剑客魏填丘,我把那个打鱼的给杀了,扔进湖里喂鱼,你说你这剑如何?”   金光争鸣欲出,女子伸手去摸,剑却不愿伤她,“自那以后,我给自己改名董苦,而我这逆鳞只认二人,除了我外,就是那个负心人。”   董苦微微张手,宋玉清周遭剑气越来越弱,剑也随声落地,争鸣欲起,董苦每进一步,剑便挡一分,却不伤她。   “我的逆鳞,却在帮助负心人,可笑,你觉得你还能活吗?”   宋玉清苦涩张口,“我是宋玉清,并非那个负心人,你杀我作甚?”   董苦冷冷一笑,“你与他何异?”   “他陪你十年,我却可以陪你二十年,他负了你,我却不一定负你。”   董苦不知多少次冷哼道:“救你?你还不如他呢。见你俩有些关系,留个全尸,也不喂鱼了。”   宋玉清哭笑不得,微微张嘴,心想怎不知自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遇上的竟是些奇葩女子。   “信我一次如何?给我二十年时间,二十年内我必来救你。”宋玉清最后说道。   董苦并非不相信他,而是真的极难,“你拿什么来救我呢?”   宋玉清义正言辞道:“二十年,二十年变数极多,你怎知我就救不了你呢?”   董苦不言而喻的没有相信他,“倘若你又是个负心人呢?”   宋玉清无言以对   董苦拾起剑,剑并未有一分挣扎,就这样一把宝剑直直地插–进了宋玉清的身体,宋玉清最后见到她那张冰冷的脸便没了意识,醒时已是下午阳光最烈时,他检查身体发现并无伤口,之后望了望湖中的小亭,董苦也许就在那里,自语道:“真是个心硬的女子。”   镜心湖,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他离开镜心湖,也不想游览京都了,直奔大理寺丞张沧童府上,宋玉清忽然想起那日在府上求的一签:不愧有心人,不负痴心人。   未敢深解   京都繁华非他处能比,凡是春闱考子皆是各地举人,录取者为“贡士”,第一名为“会元”,宋玉清此番即奔“会元”而来。路上闻见铺子里包子喷香,肚子又咕咕叫唤,打算吃饭拍了拍行囊才发现行囊盘缠都丢了,吃个屁啊!不争气的瞪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若是绿萝在身边,也许还有顿饭吃,可是……嗐!他只好去投奔了,可连信也丢了呀。   出门没有看黄历说的就是他,一路不顺也就罢了,还未敲上张沧童府上门就被轰了出来,只能洒性离开,不过也并非完全不幸,到了晚上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他找了一处安稳的地方还能睡,只是没有家里的蚕丝被舒服。暴露在星空之下,天地为床,星月为伴,也极为的潇洒,就是肚里空虚,找他抱怨,他也只能劝道:“兄弟,咱俩星月为伴,岂不快哉?”   话说出,他自己都不信,唉声叹气,只想尽快熬过这一夜。半宿没能睡着,小虫子咬他实在难受,于是站起身捂着肚子挨家挨户的找灯光,看看是否有人愿意施舍,尊严什么的都不在乎了。   人到倒霉时,喝水都塞牙缝,又有人在背地里跟踪他,顾不得肚子饿,他只想甩开对方,绕圈绕的对方也不耐烦了,于是只能出手,拦住宋玉清道:“四殿下有请。”   宋玉清也不怀疑对方身份,急忙道:“若是四殿下的人就早说啊,害得我又饿了这么长时间?哪座酒楼,快带我去!”   于是宋玉清便来到了一处名为“醉花楼”的风尘场所,老鸨比翠玉楼的豆蔻还艳丽几分,勾人手段也是一绝,见宋玉清是个年轻小生,又跟着随从,有些按捺不住就要使出看家本领,“妾身云奴见过这位小公子,不知小公子……”   宋玉清看着楼内莺莺燕燕,打心底不想迈进去,可为了活命,他只能这样做,于是对身边人问道:“小四爷呢?”   那人指了指正对着的那间房,看起来赫连安极其喜欢这个位置。   宋玉清对老鸨的勾引不屑一顾,指了指那间房,对她说道:“带我去那儿,把楼内最好的酒菜都上上。”   老鸨并未看宋玉清所指,而是有些疑惑问道:“不点个姑娘吗?楼内的苏花魁可是极好的。”   见宋玉清有些不悦,又说道:“若是小公子喜欢年龄大的,那云奴也不介意献身一次。”说时,眉飞眼跳,用尽了浑身解数。   宋玉清干脆不理会老鸨,径直上楼直奔那间房。   赫连安正在屋内喝酒,见到宋玉清有些疑惑道:“呦,我叫人把你请来,咋一副气愤愤的呀?”   宋玉清接过他那杯酒,“别提了!一堆烦心事,就你派那人,我还以为是谋杀我的呢!上菜上菜!”   赫连安长相阴柔,甚至有些娘气,可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男子,这还得从当年说起,儿时他随二爷来到京城办事,他便到一个寺庙里玩,就是那时遇见了赫连安,当时还不知道赫连安是皇子,一起玩了几日,下河摸下,一起洗澡的事都干遍了,尽管赫连安长得越来越漂亮,可宋玉清知道他确实是个男子,这也是大奉皇帝不待见他的原因。   赫连安问道:“来京城咋不提前告诉我呀?若非我有些消息,你可咋办。”   宋玉清道:“不跟你扯上关系才是绝对的安全,今日过后少不了一阵折磨了。”   赫连安却说道:“闹得越大越好,越是这样他们才知道你和我赫连安有些关系,再动你可就要三思了。”   老鸨眼睁睁看着宋玉清进了四殿下的屋子,顿时惊恐万分,趴在门口偷听了一会儿,生怕出什么差错,牵连到自己,不仅开不成楼,脑瓜子还得掉一地,但这一听不要紧,忽然发现这位公子哥与四殿下关系极好,甚至好的异常,早听闻四殿下好龙阳,莫不是……那这公子哥这么着急上楼也就可以理解了,于是吩咐后厨做顿大补,一来二去都给端了上去,饶是宋玉清饿到想啃树皮,此时也有些受不了。                    
第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武侠之风云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