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落空
“父亲,我有些累了,先去睡了,您修剪完,也早些歇息吧。”
柳舟磊在父亲面前站着,抬起头来,眼眶微红道。
“啊好,你去吧。”柳雄于无形中叹了口气,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安抚似的说。
柳舟磊闻言点了点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老爷,那聘礼……”
方才在大门口处接过和柳舟磊一起回来的聘礼的家丁安泰走上前来,问。
“放在磊儿他娘的院里吧,手脚放轻点,别吵着她,出来的时候,门不用锁了,我待会过去。”
柳雄看了他和那聘礼一眼,偏过头专心致志地剪着他的花,道。
“是。”安泰点点头,叫了几个家丁一起,把那些聘礼搬到了柳舟磊母亲所在的院子。
院子里安静了,偶尔听得剪刀与枝叶相碰和花叶落地的声音。
这声音都极小。
忽地,特别响地,“咔嚓”一声,一枝长势喜人的花枝落在了柳雄手中,花枝上叶子绿得透亮,已开的花娇艳,未放的苞羞嫩。
他又剪了相同姿色的几枝,进屋去把剪刀放下,改道去了柳舟磊母亲的院子。
推开门,是扑面而来的冷清。
虽说冷清,却不荒芜。院里没有杂乱的野草,屋内的物品上也没有厚厚的尘土,只是,那榻上躺着一个人,在榻边,放着一个方形小凳,半人高,上面放着一个瓷瓶,里面用水养着几枝已经枯了的花。
榻上的人闭着眼,仿佛不会醒来一样,事实上,确实不会醒来。
柳雄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他没看那整整齐齐放在一旁的聘礼,径直走到榻边,先把那瓷瓶里的干花丢了,然后把瓶里的老水倒了,重新盛了半瓶,才将自己新带来的花插了进去。
“磊儿今天去提亲了,人家不同意。”
柳雄坐在榻边道。
当然没有人回应他。
过了一会,他又道:“我知道那家女孩子,不错的,跟咱家磊儿也配,啧,造化弄人啊,磊儿今天回来,很失落,像只打了败仗的公鸡……”
“这臭小子不如我,我当初可是死缠烂打着,才让你爹娘同意把你这个宝贝女儿嫁给我的。”
“咱家磊儿这么大了,一直没听说有喜欢的人,前几天他告诉我时,我还高兴了好久。”
“唉你说我,这不是他那天告诉我我就来跟你说了么……人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咯!”
没有人回应他,他就说一阵停一阵,尽量做得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一样。
末了,他笑了,低下头像个幼稚的孩子般道:
“要不,你自己起来看看?”
又等了好久,他抬起头,看着那榻上的人,说:“你不想起来也无妨,我先替你看着,空了就过来给你讲讲,也挺好。”
说话间,几滴泪隐秘地从他脸上滑落,在遇到衣服的布料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了几点深色的湿痕。
又寂静了良久,他起身像往常来那样去院里打了盆水,用小风炉烧温了,给那榻上的人擦了擦脸和身子,重新盖好被子,关上了门,出了院子。
院子的门在他手中又重新锁上了。
柳雄途径柳舟磊的院子回自己那里时,已经入夜了,一路上都有灯,也不黑,可是柳舟磊那满院漆黑中的一点灯火显得格外亮。
一如在屋内的柳舟磊不知柳雄在外面看着他一样,外面的柳雄亦不知柳舟磊在独自喝着闷酒。
柳舟磊自回到自己院中,就让下人送了好多酒来,喝了多少不知道,但从他开始喝到现在,已经有两三个时辰了。
他被相府的人请出来后,没走,就一直在门口等着,因为他觉得焉姒会回心转意。
可现实是他等到一颗心都凉了个透。
“唉……”
里外的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相府,焉姒房内。
“小姐,您醒了?”
春蚕看到试图起身的焉姒,忙放下手中的事情去扶她。
“这是?”焉姒不着头脑的问了这么一句。
“啊?这是您房里啊,小姐您今日发热糊涂了么?”春蚕被她问得一愣,抬手在她额头上碰了碰道,“也不热啊。”
“我…头有些疼。”焉姒努力眨了眨眼,道
“那就再睡会儿?”
“嗯。”
焉姒又被春蚕扶着睡下了,可她在榻上躺着,却久久不能入睡,她总觉得,脑子里少了些什么。
春蚕就坐在不远处继续忙活手里的事,她在剥栗子。
“春蚕,我今日……怎么了吗?”
“啊?”春蚕看她这状态实在是不对,便联想到了柳舟磊前来求亲时发生的事:
“您今日,拒绝了柳公子的提亲。”
“什么?!”焉姒听到这话,惊叫着从榻上爬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
“小姐您不记得了?您今日当着相爷、夫人和柳公子的面,拒绝了他的提亲,说您不愿意嫁了。”
“我自己拒绝的?还当着他的面?”焉姒像是不敢相信似的,不断提问着。
“是啊。”
春蚕脑袋里的谜团一个比一个大,且不说她家小姐拒绝提亲回来后不久就晕倒了,这对自己亲自做过的事没有印象是怎么回事?
“不……”焉姒绝望地喊道,挣扎着要下床,可挣扎了许久,却还仍在榻上翻缠。
突然,她感觉身体有个东西在萌芽生长,一点点的,融进她的血脉里,随之,她的意识也渐渐迷离。
终于,她一头栽了下去。
“小姐!”
春蚕看到这一幕,吓得丢了栗子,冲去扶她起来,可终究还是迟了,焉姒的头上磕伤了一大块,血淋淋的。
突然,春蚕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抱起了已经昏迷的焉姒,冲了出去,边跑边喊:
“找郎中,小姐受伤了!”
相府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刘芸甯和春蚕一脸心疼地围在榻边看着焉姒,郎中已经去和焉相祉说明情况了。
“小姐身子有些虚,才会失神磕到,在下这就配药,调理和疗伤并举,让小姐早日痊愈。”
郎中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听得两人心头一紧。
“姒儿最近都这样吗?”
刘芸甯问。
“好像是今天那件事后才开始的,前几日也不过是嗜睡而已,没有晕过,今日有些反常。”春蚕如实回答。
“难道是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了?不该啊,是她自己拒绝的啊……”刘芸甯嘟哝着,伸手摸着焉姒的脸,“罢了,这几日,你好好照顾她吧,可别让她再出差错了。”
“是。”春蚕应声。
“近几日怎么没见齐宸齐先生?”刘芸甯忽地想起来,一问。
“这……奴婢也不知,或许是有事,在忙?”春蚕被问到,表示一无所知。
“好吧,”刘芸甯有些失望,念叨着:
“若是他在,让他配上几副好药,姒儿会好的更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