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又转身回来，将手伸出，笑道：“那姐姐伸手。” 　　 　　福生半信半疑地伸手：“你这是......唔......”还未说话，福生便觉得浑身一阵暖流，连力气都恢复不少，近几个月带来的困意全都都了。 　　 　　“好点了吗？”无题问道。 　　 　　福生盯着自己的双手，惊讶道：“真的不冷了。” 　　 　　无题笑着解释：“许是经过会云宗那一遭，姐姐的残念快耗尽了所致的，我分给姐姐一些残念，姐姐就没有事啦。” 　　 　　然而这个解释却反而让福生不高兴起来。 　　 　　残念，又是残念。福生一切的问题，无题都会用残念解释。 　　 　　福生终于忍不住问：“可是无题，我们为什么要靠残念活着？就算是吃人的妖怪，也不需要为了残念活着？为什么偏偏只有我们需要？” 　　 　　室内一片沉默，对视许久，谁也不说话。 　　 　　终于无题沉下脸，不忍道：“因为......我们本不应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凭什么？”福生下意识问。 　　 　　“因为姐姐是无界之鬼，我是万因之树。都，是违背原则的存在......”说罢无题尬笑一声，似乎想缓和气氛。 　　 　　然而显然起不到效果，福生的神情也跟着凝重起来，严肃道：“无题，我只问你一次，我是叫子榑，对吧？” 　　 　　福生忽然想起，好像她根本没有跟无题介绍过自己的名字，无题就知道一样似的。 　　 　　“......”无题依旧挂着笑容，却难以察觉地渐渐浮出阴冷，“名字这种东西，对姐姐而言，很重要吗？” 　　 　　“那你知道，我原本应该叫子榑吗？” 　　 　　无题眼里的寒意终于藏不住，神色也跟着难看起来，他打量着福生，想在看着陌生人。无题语气平静道：“所以我见姐姐梦魇特意过来看望姐姐，而姐姐就是为了质问我的吗？” 　　 　　福生不想往坏处想，只觉得刚才消失的疲惫感又如潮涌来。她躺回被子，困倦道：“无题，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单独冷静冷静。” 　　 　　谁知无题像失了神，死死咬住下嘴唇。终于，他自嘲道：“对姐姐而言，我真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福生却没心思应付他：“无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姐姐晚安。”无题没有多说什么，还是那般没有脾气。 　　 　　只是这次他低下头来，轻轻对着福生的额头蜻蜓点水的一吻。 　　 　　“无题，但愿，你是真的想保护我......”福生没有任何触动。 　　 　　无题是她的亲人，福生也希望无题将来也还能做她的亲人。 　　 　　似乎刚才什么也没发生，无题的脸上阳光明媚，仿若心如止水：“会如姐姐所愿。” 　　 　　伴随着沉闷地关门声，屋内又只剩福生一个。 　　 　　福生的被子微微颤抖，福生用它掩着自己的脸，轻声哭泣。 　　 　　她想知道真相，可她害怕真相。 　　 　　下一个桑榆，会是她自己吗？ 　　 　　[哟，这么狠心，我看得都要被感动死了。] 　　 　　那熟悉的声音又从她脑海里传来，不近不远，正好能蛊惑近福生的心里。 　　 　　福生对着黑暗处问：“炽方？是你吗？” 　　 　　她四处环绕，却一个人也看不见，就像那声音真的长在自己的脑子里一样。 　　 　　就听那声音再次响起。 　　 　　[是，也不是。如果不是你需要我，我也不会来。] 　　 　　福生只觉得烦躁，忍着怒意道：“说我能听懂的话！” 　　 　　[想知道你的秘密吗？关于你的身世，你的名字？] 　　 　　“身世”、“名字”，这两个词深深刻在福生脑子里，不断地告诉福生：你需要知道，你需要知道。 　　 　　福生一愣，又道：“关你什么事？” 　　 　　炽方那边长长叹息一声，惋惜什么似的。 　　 　　[主人啊，就是喜欢口是心非呢。主人啊，不想当神吗？] 　　 　　“当神就会能和你一样神经病吗？”福生冷笑。 　　 　　[可是主人，你本来就是神，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力量，为什么不愿以面对自己的过去呢？] 　　 　　这话着实荒诞，福生嘲讽道：“相信你？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我宁愿相信无题。” 　　 　　[无题......哈哈哈，你竟然宁愿相信他。主人啊，有没有听过“山洞里的人”这个故事？] 　　 　　“我不感兴趣。”福生将头死死埋在被子里，埋到几乎要窒息过去，试图让这声音不要再蛊惑自己。 　　 　　花招，一定又是炽方的花招。炽方就是这么害了桑榆的，她可不要步入后尘。 　　 　　然而越是抗拒，炽方说的话就越是情绪。 　　 　　[不，你感兴趣。听我讲：有这样一个人呀，从出生就被恶魔束缚在山洞中，面朝墙壁，不能动弹。这个人的背后就是火堆，但是他看不到。] 　　 　　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福生像要哭出来一般。然而炽方没有停下，接着讲着故事。 　　 　　[就见那恶魔不断做出各种各样的剪影，模样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那个愚蠢的人啊，以为这个世界就是由这个恶魔、这些影子组成的。他把恶魔当朋友，甚至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爱上了恶魔。] 　　 　　[这时有个智者路过，告诉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告诉他他其实被囚禁了，让他和自己联合起来杀了恶魔。但这个住在山洞里的蠢货，反而觉得这个外来人打扰到他的生活，反而要和恶魔一起除了这个外来人。你说这个蠢货，是不是无药可救？是不是认贼作父？] 　　 　　[子榑，我好怕啊，我会不会被那个恶魔杀死啊。救救我，子榑，救救我。] 　　 　　炽方的声音是颤抖地，好像真的害怕什么一样。 　　 　　“胡言乱语！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是不是真的？” 　　 　　[真是寒心啊，我的主人，你好好想一想，从头到尾我伤害过你吗？我除了和你拌两句嘴、假装绑架绑架你这种过家家的玩闹外，有伤害过你吗？倒是无题，你想想你是不是跑多远他都能找到你像个老妈子似的跟着你，是不是突然变得像个可怕的怪物要吃掉你？] 　　 　　[福生，你不会真的以为，无界之鬼，是死去的人吧？] 　　 　　“闭嘴！你给我滚！”福生终于发疯，拿起枕头就朝着空气砸去。 　　 　　沉重的一声闷响，什么也没砸中。 　　 　　这个屋子里，只有福生一个。 　　 　　那么，谁是智者？谁是恶魔，谁又是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