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福生睡觉怎么也不踏实。 　　 　　福生总觉得有谁在掐着自己的脖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今天的屋子格外冷，本来她是不怕冷的。如今裹紧被子，窝成一团。 　　 　　房间很黑，又丝丝渗透着月光，月光晦明变换着，屋内一切高一些的物体在福生眼里都扭曲成奇怪的形状。 　　 　　那是个人影吗？福生不记得那里有柜子或是架子。 　　 　　福生死死盯着那处黑影，将头完全蒙在被子里，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等等，这黑影是不是近了一些？甚至晃动几下？ 　　 　　福生冷汗渗出来，只觉得脸上燥热，身体却冷到发抖。 　　 　　不，不可能吧，她自己就是鬼，怎么会怕鬼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别是几年前遇到的那群百鬼夜行的小鬼找上门了吧？！它们是真无聊啊，几年了还惦记着她吗？ 　　 　　就听有声音在唤着：[子榑，子榑——] 　　 　　谁？福生猛然瞪大双眼，缩在自己的被子里，不敢动弹。 　　 　　[子榑，你看看我，想起来了吗？] 　　 　　那声音还在唤她。 　　 　　到底是谁？！ 　　 　　[子榑，我的主人，你会想起来一切的。] 　　 　　这声音像平白无故从福生脑海里出现一般，不断回荡着，甚至想要进入福生的心脏，窃取她的想法。 　　 　　不？你是谁？你不要过来！福生拼命想喊出声，但就如鬼压床似地动弹不得。 　　 　　口好干，她想喝水...... 　　 　　[主人，让我做你的四肢......] 　　 　　[主人，让我做你的心脏......] 　　 　　[主人，让我做的你的眼吧，让我为你回忆起过去吧。] 　　 　　不！不！福生抱紧她的头，只觉得像炸裂一般。一阵夺舍感传来，福生内心升起强烈的恐惧，她内心不断告诉脑海里的这人：不，你走，我不想回忆我的过去。 　　 　　[阿福，我会成为你......] 　　 　　现在，脑海里的这个人，又开始叫自己阿福。 　　 　　福生感觉背后多出一个人。 　　 　　不是幻觉！真的一个人！那人，从她背后，伸出手，缓缓伸向她的腰，将她搂在自己怀里。 　　 　　福生感觉自己忽然脱离桎梏一般，她猛地转身，便对向那人。 　　 　　迎着月光，福生看清了对方的脸。 　　 　　这脸......这不是？ 　　 　　福生惊恐道：“炽方！” 　　 　　炽方没有说话，只紧紧搂住福生，他的眼神空洞，似乎受到蛊惑，又似乎想要蛊惑福生。福生感觉自己要窒息过去，又是刚才这样的压迫感。 　　 　　福生拼命挣扎：“炽方，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炽方却没有听福生在说什么的样子，只以奇怪的姿势看着福生，对她道：“子榑，爱爱我，不要丢下我......” 　　 　　子榑？怎么又是子榑？她叫福生，不是什么子榑！ 　　 　　福生猛踢炽方一脚：“炽方！你疯了！” 　　 　　炽方松开手，却并没有感觉到疼，转而翻身压住福生，他对福生道：“抱抱我，我能告诉你一切。子榑，抱抱我。” 　　 　　这声音蛊惑，一点也没有炽方的感觉。福生只觉得眼前的炽方非常陌生，她警惕道：“不，你不是炽方对不对？炽方被你控制了？” 　　 　　炽方却笑道：“这不是你想要的我，这不是你创造出来的我吗？”他似乎在回答，又似乎文不对题。 　　 　　这话轻轻飘着，似乎带着强烈的控制感。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去听。 　　 　　福生忙捂住自己的耳朵，惊恐地盯着炽方：“不！你到底是谁！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 　　 　　刺耳到连眼睛都被蒙上一层雾，完全不知身在何处。 　　 　　很快很多画面进入福生的脑海，又很快被什么东西击碎，她什么也想不起来。 　　 　　终于有一双手温柔地扶上她的眼睛，掸尽一切魔障。 　　 　　“姐姐，醒醒。”一个声音轻声朝她唤着。 　　 　　福生这才从恐惧中惊醒。 　　 　　眼前依旧坐着一个男子。 　　 　　不过不是炽方，是无题。无题薄薄的单衣，坐在床上微笑地看着福生。 　　 　　福生发觉此时自己也跪在床上，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福生放下双手，疑惑道：“我这是......” 　　 　　无题笑着摇头：“姐姐做噩梦了。”他小心将两个枕头垫在一块，让福生靠在床边，为她重新盖好被子。 　　 　　福生终于又找回了安心感，刚才的恐惧彻底消失。 　　 　　福生感到迷茫，问无题：“可是，你怎么在这儿？” 　　 　　“世间上的生灵都会感应到万因之鬼的存在，所以姐姐害怕，我知道。”无题似乎是在解释，又似乎是玩笑，“姐姐，你看着我，我不是梦。” 　　 　　福生将被子往怀里裹一裹，有些发怔。她盯着无题，黑暗中看不清无题的脸。她看不明白他的神色，以及他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无题笑道：“我去为姐姐掌灯，看到光姐姐就不怕了。其实是我听见姐姐一直在尖叫，就来看姐姐是怎么了。” 　　 　　无题点上福生床头的走马灯，走马灯转来转去，屋内顿时亮堂起来。灯芯摇曳着，低地诉着情绪。 　　 　　福生抱住被子，看着跳跃的焰火，问：“无题，鬼也会梦魇吗？” 　　 　　无题道：“谁都会梦魇的啦，鬼也有怕的东西。” 　　 　　福生仍是心头不安，望向无题：“可是我觉得那不是梦靥，我好像看到炽方了。” 　　 　　“那就是我把炽方赶跑啦，姐姐别怕，有我在那些妖怪就不敢触碰姐姐。”无题趴在床边，只露出脑袋，仰头望着福生，眼底乖顺。 　　 　　这焰火烤得人脸发烫，但福生依旧很冷很冷。 　　 　　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冷，冷到以为自己发烧。 　　 　　上次这么冷，还是在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她睁眼在的那片湖泊。 　　 　　福生打着哆嗦道：“无题，我好冷。” 　　 　　“冷吗？你等着。”无题问罢，起身便离开。 　　 　　福生忙伸手，想拦住他，只唤道：“不，不要走。” 　　 　　停顿一下，福生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带着挽留，终于说出那句话：“我害怕。” 　　 　　终于不是对不起，而是我害怕。 　　 　　福生轻声唤着，声音如蚊子般细小：“无题，不要走，陪我。” 　　 　　室内幽暗且寂静，掺杂着哽咽声。 　　 　　无题望着福生，眼里滑过和缓的流水，似能看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