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来的事很快被沈菱抛之脑后，因为接下来她还有许多的事。 　　 　　九月初九老人节，韦家给韦老太君祝大寿的日子，王氏要携沈菱带着沈薇姐弟三个赴宴。 　　 　　一般情况下，大户人家的女子的生辰八字是不轻易让人知晓的，所以九月初九只是韦家选的吉利日子，并不是韦老太君真正的生辰。 　　 　　沈菱一大早便起来梳妆做准备。 　　 　　王氏把沈家上下整顿一次后，如今霜旦院里也比从前更有规矩，思夏带着几个二等小丫鬟鱼贯而入，手里端着水盆帕子，拿着漱口痰盂等物。沉默无声地伺候完沈菱着梳洗之后，便有一个专门的梳头丫鬟给沈菱梳妆。 　　 　　霜旦院里的二等丫鬟各有神通，听春的特长便是梳头手艺十分出众，善于给沈菱梳头打扮，她的手艺比小葵以前梳的潦草头发要好的多。 　　 　　今日给沈菱梳了一个十分好看的近香凌云髻，攒了一套王氏送的青玉玛瑙头面，环佩叮当十分美丽。沈菱穿的是张三娘做的新衣裳，一套莲青色立领通袖稠衫，上边绣了海棠花和栩栩如生的百蝶。 　　 　　如此打扮下来把沈菱的八分颜色发挥到十分，显得整个人既低调内敛有大家闺秀风采，又光彩夺目让人无法忽视。 　　 　　等她简单用了些早饭，王氏身边的松柏也来请她了。待沈菱到了王氏院子里，沈薇姐弟几个也已经候着了。 　　 　　沈薇姐弟几个今日也穿得焕然一新，因为康平郡主生怕王氏会苛刻了姐弟几个，今日特地点了三小只前往。 　　 　　沈薇十分有礼，见了沈菱来就先问安。沈蓉一脸茫然又怯怯的样子，好像很怕沈菱。沈菱看她像个老实鹌鹑似的，再想到前世沈蓉飞扬跋扈、小炮仗似的脾气，不由地觉得有些好笑。 　　 　　沈怀益则更甚，前世这个体弱多病、早早夭折的孩子现在在奶娘的怀里趴着，神色恹恹的，一点小孩子的朝气都没有。 　　 　　看着他的样子，沈凌不禁问道：“怀益这样小，舟车劳顿的恐伤了风寒，怕就不让他去了吧？” 　　 　　王氏叹了口气：“寻常时候，自然不必去也可。但如今他们外祖母紧张得很，非要今日见见，只好由她去了。” 　　 　　五个人乘了两个马车出门，沈菱和王氏自然而然地分成一个马车，剩下的三个则由奶娘带着坐一个马车。 　　 　　韦家是极有体面的人家，概因为康平郡主的公公、小韦氏的爷爷——韦策是当朝太傅、两朝重臣。 　　 　　先帝已逝，前朝的糊涂不必再提，然而当今圣上却是十分勤勉、历精图治，韦策也能做贤臣。如此可奸可良的能人，的的确确是值得佩服结交的，更妄论韦策的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说是韦半朝也不为过。 　　 　　这一天韦家上下一派喜气洋洋，好不热闹。韦家的管事见多了这个场面，来往的车马虽然多，但却有条不紊。递了贴子引入门，自有门仆领着车夫归置。 　　 　　沈菱几个到了韦家，先在二门处和韦策迎客的三儿媳见了礼，然后便分由两波人分别引她们在宅子里行走。一边的仆从引着王氏母女俩去女眷处；一边的仆从是康平郡主早吩咐候着的，带着沈薇去寻找她外祖母康平郡主。 　　 　　才进门呢，就待遇分明了。不过沈菱毕竟是从活一世之人，对这样的安排并不在意。 　　 　　侍从领着王氏母女两人，走了一截曲折游廊 　　只见绿柳周垂，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意趣别致。 　　 　　期间路过一幢小楼，楼门水晶珠帘逶迤倾 ，有人在里边披纱抚琴，指尖起落间琴音流淌，既悠扬又不夺目。沈菱听此恍若隔世，前世韦家也是这样清雅别致，既有世家风范又不庸俗，衬托得母女两人既粗鄙又庸俗。 　　 　　沈菱和王氏不多言语，跟着的丫鬟也不东张西望，母女两个怡然自得地跟仆从的指引前往女眷区。 　　 　　领路的下人见了，心里不免纳罕，管事说这母女俩乡下来的，要给个下马威。可这两人见了韦家的体面庄重，既不好奇地东问西问，也并不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倒让他无从下手了，未免节外生枝，难办的差事还是上边人想吧。 　　 　　然后她便安心引路，沈菱母女跟着她又过了两三道垂花门楼，便听见女声说笑。沈菱母女被随意地指了个偏远位置。 　　 　　满院子的女眷三三两两作伴，只有沈菱母女坐在亭子里孤孤单单。旁边坐的人沈菱不认识，但看她低眉敛目的样子，夫家地位恐怕也不会太高。引她们坐一起，也是瞧不起王氏的意思。 　　 　　不过虽然是明晃晃地怠慢，但王氏母女面色上看起来都很处之泰然。韦家的宴会虽然人多，但沈菱很容易就看到周御史的夫人。不过片刻，周夫人也看见母女两人，向她们点头示意。不一会周夫人身边的丫鬟玉秋便来请她们。 　　 　　玉秋屈身行礼，对王氏母女说道:“沈夫人、沈小姐好！日前分别，我家夫人正念叨二位，请两位贵人过去说说体己话呢！” 　　 　　王氏道了好，沈菱也跟上。 　　 　　周御史的官职虽然不高，但是周夫人许慧心却是出自高阳许氏的嫡支，她父兄在朝中各处都担有要职，在女眷中颇有体面。 　　 　　今日周夫人穿得一件宝石蓝的袄子，虽然颜色老气，但却把她面嫩的脸显得十分端庄。 　　 　　沈菱率先给周夫人见礼，向她道了个万福，周夫人又引着母女俩同其他贵妇人认识。虽然对王氏来历有些疑问，不过在场的众人都很捧许慧娘的场。 　　 　　看着周夫人在众位贵妇中如鱼得水的样子，沈菱心里不禁想，这次她给王氏选的帮手，着实有用。 　　 　　前世她刚从庄上回来，父母离心，行为举止不如今生大方。匆忙来参加宴会哪里有今生这样得体的穿着，还任由丫鬟把自己打扮得五花八门的，自以为体面结果受尽嘲笑。 　　 　　那时她局促不安的和王氏坐在一个小亭子里，因为她的实在讨厌别人打量鄙视的目光跑了，留下王氏一人，不知后边又经历了多少尴尬。 　　 　　不过前世种种都如过往云烟，今生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她必不会让王氏和自己再失了体面。 　　 　　眼见王氏在周夫人的帮助下和众位贵妇相谈甚欢，好像整个人都有了光彩，沈菱觉得这样的母亲一定比前世受尽委屈的母亲要快活多了。 　　 　　她安静地听着众人的谈话，从儿女教养谈到时新花样，沈菱没有插嘴，也不觉得无聊。 　　 　　不过周夫人倒是很体恤她:“沈夫人教养的菱娘实在乖巧不过，瞧我们讲这些没趣儿的，她都这样耐心听着。 　　 　　不似我家那两个小丫头，离了风花雪月遍觉得都是庸俗，可让我不知怎么说才好！” 　　 　　旁边的众人忙来捧她的，夸她的两个女儿玉雪聪明能诗书善画作，正是不要被俗物辱没了才好。 　　 　　“哎，我知道都是大家宽我的心，不过我实在怕她们成了餐风饮露的仙女。菱娘去替我瞧瞧她两个在做什么罢。 　　 　　你且放心，现在还不到我们给老夫人拜寿的时候，到时我再来寻你。” 　　 　　周夫人慈祥地看着沈菱，要不是沈菱无意间帮了她一个忙，让她少了许多麻烦，她也不会如此提携看顾这对母女。沈菱心知她的好意，也笑着应了。 　　 　　在场这些夫人的丈夫都不过六七品，沈鉴的从四品在人堆里还算是回事的，又有周夫人看顾，所以沈菱也放心地去小女儿家那边了。 　　 　　女儿家的玩法自然和出嫁了的夫人们不一样，所以为出嫁的女儿被安置在另外一边院子。依旧是周夫人的大丫鬟玉秋给沈菱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