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3　　　来得及说再见 　　 　　薛则盈按下回车，直直地盯着电脑屏幕，三秒钟后，电脑上如愿地出现了她希望的界面，薛则盈握拳，小声地为自己欢呼了一下，心虚地抬头望向了贺川的方向。 　　 　　已经夜里两点半了，贺川正趴在桌子上小憩着。 　　 　　尽管薛则盈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但这点声响还是轻而易举地落入贺川的耳朵。 　　 　　“做好了？” 　　 　　贺川揉了揉眼睛，轻声询问道，又有些心疼地看向薛则盈——这才第一天入职，就拼命地熬了个大夜。 　　 　　“做好啦。” 　　 　　薛则盈兴冲冲地回答着，然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但......应该还是有挺多的小问题的。” 　　 　　是实话。虽然薛则盈是很想给贺川希望，但她毕竟还是一个刚刚结束大三的学生，还没有充足的经验。薛则盈想起了那本买来就放在书架上没有动过的《编程之美》——是时候要翻开仔细钻研一遍了。 　　 　　“慢慢来吧，我们不着急。” 　　 　　贺川款款地看向薛则盈的双眸，熬了个大夜后显而易见的疲惫却也看得出兴致冲冲。贺川的思绪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那个冰冷冷躺在记名簿她的名字，和那场她缺席了的警考。 　　 　　“今天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们也暂时没有什么工作任务。” 　　 　　好多疑问堵在心口，到了嘴边也只剩下了一句可有可无的寒暄。 　　 　　“那好，要是有什么工作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吧。” 　　 　　薛则盈本是想着这样再坚持工作一整天的，可贺川既然这样说了，便没再将就，她知道自己现在很是疲惫，勉强撑着不睡着已然是能力上限，更谈不上什么要保持高效工作状态了。 　　 　　 　　 　　“贺队，什么情况啊。” 　　 　　等到薛则盈迈着疲惫的步子离开了办公室，唐天终于“迫不及待”地转过来头，一脸不怀好意地八卦着。 　　 　　“什么什么情况。” 　　 　　贺川面不改色地反问。 　　 　　“还什么什么情况？” 　　 　　唐天滑着椅子凑了过来，一脸奸笑地望着贺川，随意地说了几句调侃。 　　 　　“现在是上班时间耶，你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给别人放假？” 　　 　　“咳，”原来他是说这个意思，贺川才反应过来，慌张地扯着话解释，“昨天她熬夜写系统来着。” 　　 　　“那我熬通宵审人的时候，咋没见你这么心软。” 　　 　　唐天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依然不依不挠地调侃着。 　　 　　自打认识唐天开始，贺川就没能说得过他。贺川拿起桌上的档案夹，重重地朝着唐天的脑袋拍了一下。 　　 　　“管得那么多。” 　　 　　“切——” 　　 　　唐天捂着脑袋，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位子上，不满地撅着嘴——一直是这样，贺川一说不过自己就开始“动用武力”，最可气的是，自己还打不过他。 　　 　　贺川放下档案夹，目光又轻轻落在星星仙女棒上。薛则盈的正式聘用手续还没办完，她现在还不是正式的实习生，所以自己放她的假是合情合理的，不是因为自己心软，也不是因为她是薛则盈，这样给自己找好合理的借口后，贺川嘴角轻轻勾起笑，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贺川每每写档案累了抬起头的时候，目光都能落在此刻没有人的薛则盈的位子上。 　　 　　她的身上有很多很多是贺川不知道的，但那些未知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好奇，这可能就是心动最初的模样的吧。 　　 　　 　　 　　薛则盈梦游般地回到了寝室，潦草地洗漱后便一头栽进被窝，美美地享受着上午恰好的阳光和温暖。 　　 　　扰了美梦的是急促的手机震动声，想着可能是贺川找自己，强忍着困意，薛则盈条件反射地弹起身来，却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泄了气又瘫躺回了床上。 　　 　　是邢世骐。 　　 　　好像自从三周前薛则盈离开篮球队后，薛则盈就再也没有和他联系过了，给了自己几秒钟缓冲时间忍着困意，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却是出奇的安静。 　　 　　“怎么了？” 　　 　　薛则盈只想着倒头再睡，对面一直没有声音便轻声开口询问着。 　　 　　“之前......就上次那个冠军，然后学校奖励了游乐场的团体通票，今天中午出发，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不了吧，你们好好玩。” 　　 　　薛则盈听得出邢世骐语气中的迟疑，但还是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口回绝，她已经给了自己一份体面的道别，也慢慢释怀了那场比赛的种种。 　　 　　“是......赵老师的意思。” 　　 　　邢世骐语气来回迟疑着，最终还是心一横地说出了邀约薛则盈的真实原因。 　　 　　“新领队上来之后，这帮小朋友都不太适应也......不太服气，赵老师就说想让你和他们解释解释什么的。” 　　 　　电话那头的邢世骐语气是畏畏缩缩的，邢世骐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理智上希望薛则盈能答应自己，感性中却希望她能干脆的拒绝自己，这样委屈自己的要求哪会有人乐意答应。 　　 　　其实，那天的球场上，邢世骐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明白了为什么赵老师要那样给薛则盈施压逼她离队，明白了为什么薛则盈会选择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一切。 　　 　　那是他人生第一次，直面所谓的“空降”。 　　 　　也是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那样深的无力感。邢世骐不知道薛则盈是怎样自己消化了这一切的，但他也是真的不想再这样地给她提这种要求了。 　　 　　“我知道，是很无礼的要求，但......” 　　 　　薛则盈躺在床上，听着邢世骐明显很抱歉的语气，明明还是那个柔软的被窝，却再也没感受到刚刚的那份舒适了。 　　 　　“好了，我知道，集合地点发给我吧。” 　　 　　薛则盈打断了邢世骐的话，随即应约的话便脱口而出。她能猜到心思根本不在球队上的佟话不可能赢得球队成员的信任，也想象过她离开后的球队可能不太好管，但她没能想到赵老师竟然还让自己来解决这一堆“烂摊子”。 　　 　　物尽其用，薛则盈脑海里就只回荡着这四个字。 　　 　　但邢世骐毕竟没有做错什么，想到这薛则盈不忍心再让他两边为难，索性便答应了下来。电话挂断，薛则盈拖着疲惫的身子和满肚子的悔意从床上爬了下来，坐到桌前认真地梳妆起来。 　　 　　 　　 　　“薛队！” 　　 　　薛则盈赶到学校大门口还在四处寻找邢世骐的身影时，就听到了球队小伙子们热情的呼喊声，薛则盈朝着声源处轻轻挥了挥手又甜甜一笑。 　　 　　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朝着大巴走去。 　　 　　邢世骐自然地走到了薛则盈的身侧，一如从前一般，前面的小伙子们打打闹闹，他俩在他们身后慢慢地走着。 　　 　　“你现在怎么样？” 　　 　　邢世骐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微微侧过身。 　　 　　“挺好的呀，最近也找了个实习，刚刚开始。” 　　 　　薛则盈认真地回答着，浑身却还是有些不自在，到底是发生了一些插曲，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终究不会像从前那样自如了。 　　 　　“那就好。” 　　 　　邢世骐看得出薛则盈聊天的兴致并不高涨，脑海里仔细翻找着，试图找出些可以聊天的好话题。两人之间是寂静弥漫，但薛则盈好像格外热衷于此，邢世骐每每想开口都未果。 　　 　　 　　到了大巴车，还是那辆他们经常坐着去打比赛的那辆，薛则盈上了车还是习惯性地坐在了自己常坐的位子，邢世骐也自然地坐在了旁边。 　　 　　但，现如今应当是新任领队佟话来坐这里吧。 　　 　　“佟话没有来嘛？” 　　 　　邢世骐每每想开口又放弃的样子完完全全地落入薛则盈的眼底，又加上不知道自己现在坐在这里是否得体，本想就这样沉默一路的薛则盈还是心软地开了口。 　　 　　“本来是说要一起的，昨天她听说你也来就......” 　　 　　“昨天？” 　　 　　不知道是不是一天的警局实习生涯大大提升了自己的敏锐力，薛则盈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邢世骐一句话中的“关键词”。 　　 　　“那么确定我会答应你嘛？” 　　 　　薛则盈无奈地苦笑着。她知道自己是出了名的好说话，却没有想到原来在他们的眼中这么无礼的要求自己也一定会答应。 　　 　　这是最后一次，薛则盈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 　　 　　“不是不是......” 　　 　　邢世骐彻底慌乱了阵脚。 　　 　　“好啦，都答应你了，”邢世骐这样慌乱的表情薛则盈还未曾见过，印象中的他是张扬的自信的，“明天就放假了，今天就最后好好玩一天吧，下学期你们继续努力训练好好比赛，我在场下替你们加油。” 　　 　　是薛则盈想说的话——就用今天一天彻彻底底地和自己在球队的这一阶段道个别，明天就要正式进警局开启新的阶段了。 　　 　　薛则盈又在心里默默地把自己劝解开了，突然又对这一切明明很糟心的事情释了怀。 　　 　　“可是，我想你在我身边。” 　　 　　邢世骐直直说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话，目光依旧炽热，直勾勾地看向薛则盈，没有一点偏离。 　　 　　昨夜邢世骐想了很久，这次游乐场之行大概是他和薛则盈最后的交集，自此以后他可能再也没有名正的理由约她出来了。有些宛若陈年酒酿般一直压藏在心底的话，到了应当勇敢说出的时候了。 　　 　　可能是二人之前的话题一直围绕着球队，也可能是熬了夜后的脑袋不大清醒，明明是一句有些直白的话，薛则盈却没有多想，只当他还是对队里换了领队大家的不适应而埋怨。 　　 　　“等你和佟话磨合好了，我们球队还会越来越好的。” 　　 　　自己话音落，薛则盈突然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意所指，耳边好像又闪过了佟话的那句“他喜欢你”，愣了几秒缓缓开口着。 　　 　　“我的意思是，你身边的人不需要一定是我。” 　　 　　大概是拒绝了吧。薛则盈是不大会拒绝人的，但这次依旧委婉的话语希望他能读懂其中的含义。 　　 　　邢世骐偏侧过头，薛则盈的话一字不落地入了耳，但也未曾想其中的其他含义，只当是她在劝说着自己要尽快适应新的领队。其实，大多数的时候，我们只听我们想听的，我们只想我们想想的。 　　 　　在邢世骐的心里，早已对薛则盈的离职释了怀，也全心全意地和新来的佟话磨合着，唯一依旧遗憾的是，再也没有合理且正当的方法可以每天都能见到薛则盈。 　　 　　他下定了很久的决心，今天这样的机会下一定要做些什么的——网上说，游乐场夜间的烟火晚会，很美。 　　 　　 　　 　　“贺川，出任务。” 　　 　　“来了。” 　　 　　贺川放下手里的笔，利索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回身喊上小组其他成员。 　　 　　“又要出安保任务啊。” 　　 　　程玫苦哈哈地哀嚎着。三组明明挂着专案组的名称，却一直在警局担任着“哪里需要哪里搬”的角色。 　　 　　最近，B市的游乐场正在筹备烟火晚会嘉年华，深受年轻人喜爱客流量翻了好几倍，当地的片警人手不够，经常来警局抽调警力，而三组就首当其冲的“最优选”。 　　 　　“走吧，白嫖一次烟火晚会也挺好的。” 　　 　　唐天一边应和着，一边跟上贺川的步子。 　　 　　“据我的观察统计，每次出任务平均五小时，会在太阳下山之前顺利把我们召回，这样我们又吃不到游乐场的员工餐，又看不到烟火晚会。” 　　 　　许项禹拿下眼睛，仔细地擦拭着，冷静地分析着。 　　 　　“万一呢。” 　　 　　程玫听了许项禹的话顿时失望了起来，拿起桌子一旁的镜子，整理着额前的齐刘海，等许项禹把眼镜戴上后才一起站起身，磨磨蹭蹭地走在四个人的最后。 　　 　　“听说今天是烟火晚会最后一天了。” 　　 　　程玫小声嘟囔了句。烟火晚会，那样浪漫又温暖的场景，应该是每一个女生都会心动的地方吧，梳了快十年短发的程玫也不例外，从三组被抽调去游乐场执行任务的第一天，程玫就在期待着能看一场这样的烟火。 　　 　　哪怕，穿着工作服；哪怕，身边没人陪。 　　 　　“那不挺好？”刚巧走在右边的唐天听到了程玫的话，“明天终于没有安保任务了。” 　　 　　“是哈......好像也是挺好的。” 　　 　　程玫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没了底气，又不甘心地转过头问左边的许项禹。 　　 　　“是吗？” 　　 　　“是！” 　　 　　许项禹快快回答着，却感受到程玫的大大白眼，立即改了口。 　　 　　“不是！” 　　 　　“你啊。” 　　 　　唐天摆了摆头，对许项禹很没有立场的行为表示不认同，快跑了几步追上贺川的脚步，熟练地搭上他的肩。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坐上了去往游乐场的执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