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革职查办

  “大王非常欣赏你的诗赋,兴许很快便有机会再次召见你,出游陪王伴驾。”   出宫后,景差兴致勃勃不停的讲着,可一旁的宋玉却苦着脸,许久未答,让好奇的景差不禁问道:“怎么,不高兴?”   唉……心灰意冷。   可宋玉无法在景差面前直言,身为贵族一员的景差不像自己,凡事都要步步为营,说的再多,在旁人听来不过都是庸人自扰,无病呻吟而已。   “怎么会,只是觉得大王似乎更喜欢大哥──你作的赋。”答非所问的宋玉避重就轻。   的确,景差随侍熊横的时间长,自然比宋玉更容易投其所好。   “那是,我可是屈太傅的得意门生,怎可输给你这半途杀出的臭小子?走,今日我请客,咱们去喝个痛快。”洋洋自满的景差拉着宋玉的手,一副非去不可的态势。   “大哥请客,小弟怎敢不从?只是这回酒钱可要带够,否则小弟就算是舌粲莲花,也强不过酒家掌柜的那只扫帚。”   上回两个人因为酒钱不够,被掌柜扫地出门的糗事,还记忆犹新,宋玉可不想再丢人。   “放心,瞧!这些够不够?”景差掂了掂腰间重重的钱袋,与垂挂腰侧的翡翠玉佩,敲得叮当作响。   宋玉不善饮酒,可景差却往往不醉不归,常弄得他疲累不堪。   无奈的宋玉摇头一笑,既然景差有恩于他,就当作自己陪客谢恩吧!   隔日一早,阳光明媚,轻悠悠的浮云淡淡的飘过,院中灿灿的金色在树荫下晃啊晃啊,像极了抖落一地的金黄花瓣。   宋玉的酒量本就不好,前一晚的宿醉,让他几乎起不了身,颠颠倒倒的他走下床,灌上几口隔夜茶,强迫自己的脑子能快点清醒。   叹了口气的宋玉心想:“这酒真不是个好东西,不懂景差为何那样喜欢?”   呆坐在门前好一会儿的宋玉,头还是昏沉,半敞的袍衫裸露出白皙锁骨,引人遐思。   晨光金黄饱满,院子里迷漫着淡淡橘香,看似真实却又虚无缥缈,他伸长手在空中拂了几下,眷恋的深吸一口后,又倒头睡下。     为杜绝众朝臣的悠悠之口,熊横忍下再次召见宋玉的渴望,只让景差陪他到殿后的花园走走,顺便打听点状况。   “是吗?宋先生不胜酒力醉倒了?”   熊横当然不知道,宋玉是被景差拉去灌醉的,还以为宋玉是年少轻狂,放纵作乐,便失笑道:“昨日才第一次上朝,今日就因酒醉不来,似乎不成体统。”   “都是微臣的错。宋先生昨日有幸面圣,微臣为好友高兴,便陪着他把酒言欢到深夜,哪知宋先生的酒量如此不济,早上派车夫去接他时,竟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谨慎回答的景差深深一躬,平日只知大王爱美女,不料对美男子也如此在意。   “如此,下了朝,爱卿就代寡人去看看宋先生吧!”   只是,熊横不经意的一出口,却叫景差讶异的回不出话,堂堂一国之君,居然对文学侍从这样的小官如此看重,未免有失君臣礼法。   但当熊横意识到景差的想法时,立即就敛起了关心的神色。   对于宋玉,熊横心中自有一番计较,可不能在此时给景差瞧了出来,便换了个说法:“酒醉伤身,你们都是寡人重要的臣子,各个都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宋先生年少不懂事,爱卿既然是他的好友,那就多担待点吧!”   “唯。”受命的景差恭谨行礼,不再多言。   转眼日落时分,身穿华服的景差掀开帘子,下了车。   换下一身繁复朝服的景差束起黑发,仅插上一枝白脂玉簪,龙眉凤眼的精致五官令人称羡,两块垂挂在腰侧的翡翠玉佩,随着他气宇轩昂的步伐叮当作响,很快便来到一处木造房的院子前。   推开那扇摇摇晃晃的红木门,这处破院子虽小,还算得上清幽雅致,难怪宋玉不肯搬去与他同住。   景差知道,这是屈太傅同情宋玉,要管家周伯留给宋玉一个可遮风避雨的地方。   宋玉自小模样好,性情又与太傅相近,总能讨太傅欢心,但即使太傅视宋玉如己出,到头来,也只能给他一间破屋子。   向前走没几步,一股清香的气味扑鼻,景差狐疑的看了下左右,见院子里除了树,连一朵花都没有,真是无趣。   景差吩咐了车夫在外头等着,便独自往内室里走去。   院子看起来都如此冷清,家徒四壁也就不足为奇,只是屋内的各个角落都放有一盆水盅,养着两三朵小白花,想必香味就是从那里来的。   纯白的花儿再怎么清香高雅,终不及大红的好看贵气,果然符合宋玉质朴小家子的性格。   放眼望去,除了简单且必要的陈设,屋里连个像样的器皿都没有,成堆的竹简落在桌案、地上,有的题了字,有的还空着。   景差拿起其中几片读了遍,一笑。   虽说屈太傅生性浪漫,但其文藻华丽、情思奔放,到底是他们这些后生小辈望尘莫及的。   但现在的景差觉得,太傅的这个得意门生宋玉所写,竟都是温文婉约的儿女情长,就像个女子一样,柔弱的毫无力道可言。   在宋玉进屈府之前,太傅最喜欢的是景差,屈府的那些学生,也无一不以景差马首是瞻。然而,打从太傅在市集捡了宋玉回来后,天资聪颖的宋玉,就一步步的跟上了景差,又一步步超越了他。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句话即使用在文人身上,也是适切的。   为此,景差花很多时间和宋玉培养默契,窥探他的所有喜好,直至能作出与他等同的辞赋来。   “一个领域,只能有一位强者。”景差这么告诉自己。   但他要用实力证明,自己之所以比宋玉更好、更优秀,不是因为景氏的身分、地位,而是景差努力钻研得来的。   所以,举荐宋玉为官不为太傅所托,除却太傅对宋玉的私心,朝堂之上大王与众朝臣当可证明,他景差──比宋玉更上一层。   可令景差没料到的是,宋玉因酒醉耽误上朝已是大错,大王不仅没有问罪,居然还让景差多跑这一趟来探视宋玉。   看来“色不迷人人自迷”,就连坐拥后宫佳丽三千的大王,也不例外。   话说,自熊横见过宋玉一面后,便屡屡召唤官卑职小的他,入宫晋见,明的说是谈论政事,但谈的到底是什么“政事”,恐怕连熊横自己都不知所以。   也因此,宫中风言风语日盛,众臣暗暗纳罕,直说熊横忽然转了性,竟然“礼贤下士”,重用起小小的文学侍臣宋玉。   于是,看不顺眼的众朝臣,对渐渐受宠的宋玉更加嫉妒,每每在宫中遇到宋玉,总要以言语讥讽一番才肯罢休。   这一日,转了性的熊横再次上朝,想显摆一下国君的威风。   坐在议事殿王座上的他,昂首接受朝臣们的行礼、跪拜,默不作声的子兰却是立在一旁,待行完礼的朝臣们退到殿旁两侧后,手持笏板的靳尚,已走到王座前。   “启禀大王,想我楚国一泱泱大国,官职制度向来权责分明,可老臣近日听闻,竟有文学侍从宋玉频繁进宫谏言,妄想要干涉国政,还请大王能严加查办。”   没了屈原的朝堂,几乎成了子兰和靳尚的天下,身为上官大夫,靳尚自然要对文武百官多加管束。   所以靳尚的这番谏言,很快便得到子兰的称许,其他朝臣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身为一国之君,熊横想接见谁就接见谁,何时需要经过他人的同意?   况且,景差也是文学侍从,怎么就没有人提过,日日与熊横在宫中行走的他呢?   对于靳尚的突然发难,有些不安的熊横显得语塞,不知道该先为自己,还是为宋玉辩解。   想了又想的熊横,只好缓颊道:“爱卿误会了,是寡人召宋先生入宫谈论政事,并非是他干涉国政。”   “大王,昔有齐景公问政于孔子,曰:若是君不君,臣不臣,虽有粟,也不得而食诸?大王,不能不警惕啊!”靳尚知道熊横爱面子,于是搬出圣人孔夫子,教他有口也难辩。   果然,面露尴尬之色的熊横,无言以对。   “上官大夫此言差矣。正所谓:克己复礼为仁。宋先生不能约束自个儿的行为,却越权干涉不属于文学侍从的事,错的人应该是宋玉,并非大王。”   一个黑脸,一个白脸,子兰与靳尚两个人一搭一唱,明摆着指桑骂槐呢。   熊横怒瞪子兰一眼,可见他这个国君,也不是完全无知。   然而,出言挑衅的子兰,却转身对着王兄一笑,继续说道:“臣还听说,宋玉仗着大王宠爱,经常对朝中大臣不敬,如此胆大妄为的狂徒,大王应该将他免职才对。”   “宋先生谦恭有礼,为人处事又谨慎,怎可能对他人不敬?令尹大人莫要听他人胡言,就误会了宋先生。”此时的熊横,终于知道靳尚和子兰为何发难了。   “若是宋先生真如大王所说的那样,又怎会有不利他的耳语传出,臣还是请大王,将宋玉革职查办才是。”   好不容易除掉一个屈原,靳尚怎么可能留下他的爱徒,扰乱自己的计划,定要趁宋玉羽翼未丰之时,赶紧将他踢掉。   众朝臣见令尹和上官大人联手,于是持笏板齐声道:“臣请大王,将宋玉革职查办。”   “你!你们,简直欺人太甚!”站起的熊横,手指着得意扬眉的子兰和靳尚,想着身为臣弟的他,居然如此傲慢不知进退。   子兰把持朝政多年,当然见不得熊横这个国君日日上朝,于是,便拿宋玉这件事来逼迫他,可熊横堂堂万人之上的一国之君,怎么能老受他人摆布?   不甘的熊横甩袖,愤而离去,贴身侍者司宫见大王震怒,大喊:“退朝。”,而后忙指挥侍者们跟上。   想当年,是屈原和昭雎两个人,力抗拥护子兰为王的朝臣们,才有熊横今时今日的位置。   可屈原如今被贬,昭雎又已告老还乡,熊横如果不再赶紧培养自己的人马,就算子兰不篡夺王位,熊横也只能是个空有虚名的国君。   为此,熊横只好找来景差和唐勒,想听听他们两个人的意见,问道:“子兰执意要将宋爱卿革职,两位爱卿你们说,寡人该如何是好?”   同为文学侍臣的唐勒,劝熊横道:“近来宫中各种不堪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不仅不利楚国朝政,更会损害大王清誉。依微臣愚见,不如先撤去宋先生的官职,待此事风波告一段落后,再让宋先生复职。”   “万万不可啊!大王。”   可持反对意见的景差,急忙向前作揖道:“令尹大人想必对宋先生有所误会,如果大王此刻将他免职,众人只会对流言更加深信不疑。宋先生丢官事小,让大王背负纵容侍臣的过失事大,微臣请大王务必三思。”   敛下眸的熊横深思。   景差说的不无道理,子兰明的是将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宋玉的头上,但暗地里骂的却是他,熊横身为国君,倘若受人诬陷都不能还手,还算什么天子呢?   “也罢。这件事,寡人自会和子兰说明白,你们都下去吧!”挥挥袖,熊横让景差和唐勒退下。   其实对于宋玉的处置,熊横心中早有定见,所谓的商议,只是希望得到他人的支持。既然景差与他的立场一致,那么,熊横自会将宋玉护到底。   因着屈原的举荐,唐勒与景差先后入宫,并得到熊横的赏识。   虽然唐勒家世不如景差,但凭着丰厚的家底,经常宴请、拉拢朝臣,唐勒很快便在宫中占有一席之地。   两个人一起走到宫门口,唐勒向景差礼貌性的作揖后,打算先行回家,可景差却叫住他。   “先生如此迫不及待的赶宋玉走,莫不是,担心他取代了你的地位?”
第18章 革职查办
我和三个神仙不得不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