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的虞姝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只因为那日李昱在卿华殿发疯的时候便将缘由说了出来。 　　 　　可当一个人心声犹疑的时候，无论曾经有多么顺理成章，只要仔细推敲便能像是鸡蛋里敲骨头一样，在这些细微之处看出些端倪来。 　　 　　如今的虞姝便是如此。 　　 　　那日李昱提剑杀人，血色溅落在她脸侧，他说她沾血的样子像极了姝丽的虞美人。 　　 　　可是虞姝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刻意。 　　 　　取什么名字不好，为何偏偏要叫她虞姝？ 　　 　　要知道，当初虞家未曾出事，她还没有成为有苏部小公主的时候，本名就是叫虞苏的。 　　 　　虞姝，虞苏——从前未曾关注，现下到是察觉到了不妥。 　　 　　而这不妥之处就在李昱身上——这位陛下记得她，甚至还知道她就是本该随同整个虞家一同死去的虞家小姐。 　　 　　可是他知道了又为什么还会如此待她？ 　　 　　还有万瑶玉那些话—— 　　 　　李昱怎么会几年前就知道她的呢？ 　　 　　那时候昌安城里的那些关于她的传闻又是怎样的呢？ 　　 　　要说李昱和她小时候除了那一次大雪里被皇后为难还有什么交集呢？ 　　 　　虞姝微微抬头迎上李昱深沉的目光，忽然就笑了。 　　 　　“陛下还没有回答我臣妾呢。” 　　 　　向来对虞姝了解颇深，又能将虞姝的心思猜个一清二楚的李昱心里莫名的发虚。 　　 　　他摸了摸鼻子，将虞姝拉进怀里。 　　 　　“一时兴起罢了。” 　　 　　呵！ 　　 　　这些话虞姝一个字都不会信。 　　 　　“那就算是陛下一时兴起罢了。” 　　 　　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胡说，一个假装信了。 　　 　　虞姝靠在李昱身上，摸了摸眉心的痣。 　　 　　几日前李昱已经决定让陈家的那个少年将军去解决水患问题，抢在水患决堤之前将堤岸加固，可是虞姝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像是一根枝吖，横亘心口处，不上不下的，令人慌乱。 　　 　　李昱想借这次水荒将万氏的把柄全部握在手里，可万氏的人也并非是蠢的，朝堂风云变化，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引起那些老狐狸的注意，保不准有人能依靠李昱的委任猜出李昱想要做什么。 　　 　　只怕到时候，不仅会徒劳无功，还会有所损失。 　　 　　不过虞姝侧头打量李昱好看精致的下颚，哑然失笑。 　　 　　她本就不该担心这些事情，这位陛下手掌权力，看尽朝臣心思，她能想到的东西，李昱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不过是平白自扰人罢了。 　　 　　现下应当在意的是那位烦人的昌黎王，果然年少时就是个心机深沉的，如今长大了也不是如外界所知那般的光风霁月。 　　 　　也不知道是那个眼瞎的说李昌钰是个闲云野鹤，无意权利斗争的贤王。 　　 　　特别是那天晚上他自称昌钰哥哥，真真是令虞姝恶心了，若是非要说什么年少青梅竹马，虞姝宁愿承认自小就和李昱有些两小无猜的情谊也不想和李昌钰扯上些关系。 　　 　　想到此处，虞姝忽然对李昱没有好脸色，将自己从李昱怀里挣脱出来，转身面对他，气呼呼地在李昱肩上点了点。 　　 　　“臣妾在想能不能陛下的这个皇宫能不能戒备森严些？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人。” 　　 　　“奇奇怪怪的人？爱妃说的是？” 　　 　　李昱凤眸微眯，神色有些不善。 　　 　　虞姝缩了缩，意识到若是自己老老实实说了指不定又被以为是些什么红杏出墙的事情来，只得挺直腰杆，装作完全不心虚的样子，理直气壮地说道： 　　 　　“陛下你不若自己想想，自臣妾进宫以来遇到了多少次刺客，不止刺客，竟然连下毒的人都冒出来了。” 　　 　　说着还挑了挑眉，看了李昱一眼，那眼神里似乎是嫌弃。 　　 　　“陛下堂堂天子，竟然还身中剧毒——啧，这皇宫似乎不是那么固若金汤。” 　　 　　某位怀着些小心思，故意放任为之的皇帝摸了摸鼻子，眼观鼻不关心，轻咳了一声才哑着声音说道。 　　 　　“咳，苏苏说的对，这宫里的守卫似乎有些懈怠。” 　　 　　到底是守卫懈怠还是上头人有意为之已经是不能够去探究的密辛，但这日之后宫中守备比往日里要更尽心些却是事实，至少虞姝在没撞见过在宫里撞上刺客的事情。 　　 　　自上一次在昭华殿中通萧浊等人敲定如何解决青州水患之事后，虞姝在昭华殿很少见到李昱会将朝臣留下商议事务，寥寥几次却刚好见到了她想见的人。 　　 　　她让杜老先生给萧浊和去年的新科状元李司复送了信，却是见到萧浊过后许久才见到了这位状元郎。 　　 　　瞧着那个生得过于俊秀的少年走到近前来，一身户部侍郎的官服，同一两年前见到时的稚嫩模样全然不同。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位小公子同她阔别已久，如今看到了都有些不敢认了。 　　 　　也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他便从一个青涩的少年郎长成了如今这样已经独当一面的朝臣，两两相望，除了那双眼睛似乎什么都变了。 　　 　　“臣拜见陛下，拜见娘娘。” 　　 　　李司复的目光从走进殿中来，便一直没有落在虞姝的身上，偶尔擦过，也是恪守礼法地匆匆而过，不敢多作停留。 　　 　　虞姝看他这般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如何，怎么那样一个小狐狸就变成这么个模样了，像极了那些迂腐的老臣。 　　 　　“陛下，青州水患虽已拨下款项，但臣预计还略有些不足，便想了法子，不动用国库便能凑到下一批赈灾款。” 　　 　　眼看着这位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眼睛眨了眨，上前说道。 　　 　　“陛下大可以多写几幅字，臣拿去运作一番便能卖出许多钱财来。” 　　 　　小狐狸还是小狐狸，就没变过。 　　 　　“此法不可。” 　　 　　不过李昱直接否决掉了他的意见，小狐狸肉眼可见地失落了。 　　 　　虞姝看着有些好笑，一边研磨一边说道。 　　 　　“陛下的墨宝不可流落民间，可是皇室之中不还有位声名远扬的皇家词赋圣手吗？” 　　 　　“娘娘是说昌黎王？” 　　 　　小狐狸立刻意会到了虞姝的意思。 　　 　　“陛下明鉴，娘娘此言正好提醒了臣，昌黎王素来颇有才名，若是用昌黎王的名义，就这昌黎王的词作字画募捐，恐怕到时会是万人空巷，这款项又有什么筹集不到的呢？” 　　 　　虞姝捂了捂嘴，差点笑声来。 　　 　　“正是，喜爱昌黎王字画之人得了心爱之物，赈灾款也手到擒来，不是皆大欢喜吗？” 　　 　　就是对昌黎王不是很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