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公爷

    曹承衍大摇大摆进了城,马越也是喘了口粗气。刚才双方对峙,都摆出一副要死磕的架势来,马越虽然也是将门子弟,可年纪尚小,又没有在军中历练过,哪见过这种场面。曹承衍也是心虚的不行,自己穿越过来,如果就这么挂了,那可真是倒了大霉。    谁想到只射了一波轻飘飘的羽箭,如狼似虎的控鹤骑兵就退了。早听说雍州军积威深重,没想到光抬个雍国公的招牌出来他们就吓跑了。    耿少东对曹承衍十分恭敬地喊了声“末将拜见小公爷”。来自后世的曹承衍显然很受用,连忙扶起行礼的他。   “咱们武关是雍州门户,战略要冲,一旦动手,等同于宣战,即便是冀州那个神策上将军,也不敢贸起战端。”耿少东帮曹承衍牵着马,笑着跟身边的马越问好。    曹承衍翻身从马上下来,根据前世的记忆,亲昵的跟马越介绍道:“这是武关校尉耿少东,骑将里刀法最好的,也是我们雍州校尉里最能打的,原来也是我爷爷的亲卫。”   马越连忙凑上来套近乎,一脸谄媚:“见过耿将军,在下马越,家父青州节度使,辽阳侯马连城。”耿少东连忙还礼。   原来,在这个世界有句民谚:“雍州狮青州马,将军睡觉不脱甲。”这里边曹家以白玉狮子为家徽,而曹行密也被称为“仲国之狮”。   而这个马,指的就是青州马家。马家到家徽是八足神骏,青州是仲国人和蛮族杂居,民风剽悍,非强权不能服众。    马家一共有兄弟四个,都是实权军阀,共同统治青州及青州南部的天牧草原,他们又称青州四马。    马连城是老大,传闻中是个酷爱虐杀俘虏、取婴孩心肝下酒的兵主,武功据说深不可测,没想到儿子居然大相径庭。    曹承衍趁机跟马越了解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情况。    大仲立国迄今已经过了三百年,当初太祖皇帝依靠八百江东子弟起兵推翻了暴奉的统治。他将广袤无垠的帝国分封给自己的宗亲和将军,大仲李氏则稳坐神都。    可血脉宗族早已淡化,到如今早就没有了开国时奉天子讨不臣的太平景象。    堂堂中陆第一大国!大仲李氏!居然偏安在神都,还是依靠离江天险才能跟南方的叛军对峙。仲国的政令出不了神都,皇帝甚至出不了他生活的宫殿。   仲国各州府的防御使跟军主们,只当国祚将近。根本无心顾及叛军还在离江边跟神都对峙。都在忙着抢地盘立山头,没谁再把皇帝当一回事。想要什么名号,派人去给神都送个信,不管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批不批,这事就算成了。    天子,玩物罢了。    南方有民乱,北方有叛臣。    更远处还有骠国人的楼兰长船时刻想着扣关南下。    大仲将倾,乱世已出……    三个人说了一阵,耿少东下令让将士们回营,又让人安排马越的亲随修整。   曹承衍则蹲在一边,脱去身上外罩的兠甲,露出内里的锦服。衣服是在市面上万中一见的宫样苏绸,上边刺绣一只白狮。   这位被控鹤骑兵狗撵兔子一样追着跑的少公爷才显露出勋贵独有的气派。   曹承衍,雍国公曹行密嫡长孙,也是唯一的孙子,雍州军团的继承者。   也许是杀伐过重,曹家这代人丁不旺。雍国公只有一子一女,世子曹铭死于北伐,战死的时候曹承衍才不到一岁,女儿曹苇嫁给了青州四马中的老二马连驰。   因此,曹承衍就成了雍国公的掌上明珠,从小被悉心照料。哪怕是神都宫中的皇子们比较起来,多少也是要自愧不如的。他自幼是被娇纵惯了,也正应了那句戏词里唱的:不知喜,亦不知忧。   马越跟他自小交好,两个人论起来也算是表亲兄弟。虽然性格迥异,但却脾气相投。   这次他原本跟马越在冀州游历,是为了一桩买卖。却不想阴差阳错,被后世的自己穿越了。   两个人原本耀武扬威,好不威风。路过叶县的时候正巧遇到有人堵在道路中央迎亲。按理说该他们的车马回避,可马越仗着老爹作威作福惯了,硬是不让。曹承衍虽然不喜欢仗势欺人,但是绝不愿意在小兄弟面前跌了面子。   迎亲的新郎官也是咄咄逼人,对着马越破口大骂,直接派人冲开一条道。惊了马越的坐骑,害他差点摔下来出丑。   两位小祖宗哪受过这种冤枉气,没等曹承衍开口骂回去,马越早已让身后亲兵一拥而上。几个健硕的青州军卒按住对方,几鞭子下去抽得对方皮开肉绽。   马越是出了心中恶气,可新郎吃了亏却不愿意就此收场,扬言要把马越的头砍下来当夜壶,家中姐妹女眷抢来充作军妓。两人只觉得对方阵仗大,心里也没当什么事,随即又把新郎官的裤子扒了给他做盖头。   到了晚上控鹤军进城,曹承衍他们才知道对方是冀国国主宇文成都的外甥,娶的是控鹤军左将军的千金。   这下就惹上麻烦了!   挡住迎亲队伍暂且不论,就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鞭挞羞辱宇文成都外甥一件事,整个控鹤军就炸了锅。两个人只好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连夜跑路。   ……   曹承衍整理好腰间的玉带,又正了正头上的抹额,坐下对耿少东谈论起这次冀州的见闻。   “去年乾元三年,宇文成都敢自封神策上将军,不是没有道理的。要知道,这个称号,是武皇帝当太子时用的,几百年来还没人敢用。冀州实在是富的流油,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四方商贾聚集在邺城,整个渤海商会在给这位大将军输血,自古财帛动人心,怪不得他手下又扩充了一个军。”(注:渤海商会是中陆东部的一个商人组织,他们依靠贩卖奴隶跟走私武器起家,积累起了不可估量的财富。)   耿少东泥腿子出身,不懂这些道理,他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是听说过宇文术有套黄金甲,是派人请柔佛国大匠师专门打造的。每块鳞甲都用等重的黄金锻造,并刻录上神宗符箓,穿上却比绸子还轻。听说是用他打仗的时候最爱穿,任凭你是什么境界的高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也不知道他当了大仲二十年管理财税的左相,贪污了多少民脂民膏,敢这样奢侈。”   马越憋不住了,上来插一句嘴:“宇文家就是出了名的国贼,我爹说,老皇帝还在的时候,神都还没被反贼赤军攻破。宇文术征用了二百多艘军用楼船带着财宝出逃,卷走了大半个国库。他从海路逃回冀州,仲朝上下三百年的积余都被他席卷一空,要不然朝廷根本不会败的这么快。”   曹承衍听的心烦,隔壁住了一位磨刀霍霍的邻居,自己搞不好哪天就小命不保。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活下去。   三个人回到武关府衙,马上有几名蜂腰蜜臀的使女过来伺候。   曹承衍一路颠簸,一位身材高挑的使女来到他身后。用胸前双峰抵住脖子当作靠枕,一双芊芊玉手给他按起头来。另有两位侍女单膝跪地帮他捶腿,模样周正的小侍女还时不时拿她可怜楚楚的眼神看他一眼。    曹承衍后世穿越,哪里享受过这份待遇。心里暗道:享乐主义害死人啊。   他享受着这份惬意,马越则跟耿少东谈起了冀州种种见闻。   比如冀州有一名妓唤作方初晴,取自歌辞里“千门今夜晓初晴,万里天河彻帝京”的典故。传闻她遍体生香,男人跟她在一个屋子里就会目眩神迷,为之倾倒;   还有渤海商会从海外购来的大宛名马,看上去四蹄如塔,鬃毛卷云,高出寻常的马匹半身......   听的耿少东心驰神往,三人不自觉聊到傍晚。   耿少东为两位公子哥准备了接风宴,武关是座藏兵城,军户多过民户,并没有什么有名的酒楼,他怕两位少爷吃不惯,特别从关内请了厨子过来。   地点定在了武关的德胜楼,耿少东没准备酒。菜色是关内菜,讲究色浓味重,不追求花哨。   这次的厨子着实不错,用刀将腌好的梅花鹿肉脯片成薄片,配上紫苏叶跟葱丝在炉上炙烤,闻起来异香扑鼻,还有一道清酒鹅肝也是佳肴。   曹承衍不是个喜欢胡乱讲究的人,没有古人的繁复礼节,至少在吃的上面不摆排场,马越就更不是了。耿少东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一直交谈甚欢。所以这顿饭,三个人吃的很开心。   菜过五味,一个披甲的武官上楼闯了进来,笑意盈盈的说道:“承衍好雅兴。”   这是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人,十分英武,但给人一种冷面冰山的感觉。他穿了套冷锻锁子甲,内里白袍,大臂上绑了块亮银绸带,上边写了个“凛”字。
第三章 小公爷
大仲风云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