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的第一个年，何家过得特别热热闹闹。因着去年过年的时候，喝醉酒闹了笑话，今年何子仪出门前千叮咛万嘱咐，叫桃子把连知味看好了，切莫贪杯。 　　大嫂颜氏与娘家分别几年，南北一统之后，颜家就好东西流水似的送进何府，像是要弥补几年的遗憾。 　　喜得颜氏走路带风，容光焕发。几年未通音讯，难免担忧娘家踏错或是受牵连。如今颜家能够送这么多东西来，想来官运亨通，蒸蒸日上。 　　今年的初春，正应了那句“春寒料峭，冻杀年少”。虽然气温回升，大地回暖，一出门却仍会感觉异常寒冷，乍暖还寒。 　　特别是遇到起风的时候，否管你穿了多厚的衣裳，都防不住冷风的侵袭。 　　过了元宵节，一场小雪悄悄落下。连知味站在屋檐上，伸手去接。一颗一颗小小的雪粒子，遇到温热的皮肤，很快就融化了。 　　指尖被冻得通红，忍不住收回来哈了两口气。 　　桃子忍不住担忧：“大娘子，再过半旬，三爷就要参加县试。猛一下降温这么厉害，听说考场只有一个小炭炉，可不好受。” 　　“是啊！”连知味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雪很是无奈，“罢了，天要下雪。好在有准备，重新再做两件夹棉的衣服。前些时候吩咐下去收集的鸭绒，可处理好了？正好派上用场。” 　　县试为了避免夹带，考生不能穿带夹层的衣服，像棉衣那种，检查的时候都恨不得把填充的棉花全部倒出来。 　　入冬之后，去年的降雪就偏多。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连知味来了这么些年，也还是不习惯这阴冷的冬天。如今有条件了，思来想去，倒是可以试着做些羽绒衣，轻便保暖。 　　只是原材料难收集，毕竟需要的量不小。还有一个关键的地方，就是鸭绒的异味挺重，如何去味也成了一大难题。 　　“庄子上正好养了几十只鸭子，过年的时候都杀了。厨房按照你的想法，分部位做成了腊味、卤味等，连内脏都没浪费，没想到滋味不错。得意楼那边，掌柜的强烈要求，府里的厨子有时间赶紧去交流交流。只是一只鸭子也没多少鸭绒，全部弄好了，也才不到三斤。” 　　卤味在后西，还是未曾面市的新东西。常用的卤料八角、山奈、桂皮等，此时主要是药用，在药铺售卖。 　　连知味还是被冻惨了，看到庄子上的鸭子，才想起做羽绒服。可那么几十只鸭子，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啊。主要是鸭子肉自带一股鸭腥味，需要特别处理，一般家庭都不容易做好吃。 　　前世连知味的大伯母，年轻时在大厨家做保姆，跟着大厨学了几手，做饭很好吃。每年团年的时候，各种卤味总能得到家人们的称赞。 　　反正鸭子那么多，天气冷，外面相当于天然冰箱，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坏。连知味让人去药铺买了卤料来，经过家里大厨几次实验，做出了不逊于现代的卤鸭货。 　　新鲜的味道迅速俘虏了所有人，搞得连知味都有点飘了，以为自己在厨艺方面有天赋呢。不过事实证明，她想多了，有本事的不是她，是家里的大厨。 　　“先紧着给三爷做羽绒衣，足够了。给孙妈妈讲，羽绒衣不按照棉衣的做法，那样羽绒太容易堆积，不均匀。用衍缝的方式，一小格一小格的填充。”先实验一下，做得丑一点也没有关系，反正是穿在里面的。 　　 　　县衙礼房门外排起了长龙，今日是县试报名的第一日。何家今年参见县试的，就有何子平、何子礼兄弟，其他房的何清林、何子丰、何清前，一族人正好够了县试所需要的五童互结，倒是省事不少。 　　要知道这五童互结可不是随随便便是谁都可以，一人作弊，其它四人可是要连坐的。 　　除了五童互结，还需要一位廪生出面作保，每生须得缴纳三到十两不等的具结银子。所以读书是一项高投入高风险但是高回报的事，那些中不了举人的廪生，三年两次通过具结，都有几十两收入。 　　轮到他们时，已经快到了午时。到了里头，每个人都要填写一张基本信息，包括本身姓名，年岁，籍贯等。同时还要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 　　填好后上交，由文书亲自在单子上写下容貌特征。这一步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替考，所以一些突出的容貌特征会被纤细写明。何子仪每年的身高都在猛涨，虽然才十七岁，在一群学子中可谓鹤立鸡群。 　　文书写下面白无须，身高六尺，仔细看了他两眼，再写下右耳耳垂有痣，身材壮硕。 　　写完这些还不算完，最关键的一环，他们五个人需要互保结单。本来就是一族兄弟子侄，利益相联，知根知底，确实比旁人省事不少。 　　科举考试中，需遵循：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等基本原则，犯其一基本上就绝了科举的可能，但也不乏铤而走险的人。 　　五人出了县衙，相约去酒楼吃午食。 　　等到了得意楼坐下，何子平感叹：“今年参加县试的学子，怎么如此多？我们去得挺早，那边就大排长龙。” 　　何清林整个人都变得有些萎靡不振：“唉，我就跟爹说了，不想考，他老人家把马鞭都拿出来了，逼得我只能参加了。得，这么多人，粗略一看，怕是前朝正常时候的两倍有余，怕是没希望了。” 　　转头向何子平求助，“平叔，到时候你可要救救我，帮我说两句好话啊。” 　　何子平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惹得何清林哀嚎起来：“都说我不是读书的料了，但我爹他就是不死心，让我无论如何读书读到二十岁，太折磨人了。不参加县试，说我不认真；参加了，没考中，更惨，怕是月钱都要给扣完了。” 　　四个人默默看着何清林，悄悄为他掬了一把同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