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顾惊月微张开嘴，漂亮的眸子里浮现出惊讶，把他扶起来，“你怎么了？” 　　时晏表情隐忍，却还是难掩痛苦之色，轻轻推开她：“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一会儿就能好。”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时晏摇摇头，脸色很虚弱：“别问了，我说了我没事。” 　　突然，一只手拂过他的脸颊，时晏僵住，甚至连痛都忘了，呆呆地看着她。 　　只见顾惊月摩挲着指尖的湿润，摊开掌心给他看：“你哭过了。” 　　那副样子好像在说，你别不信，证据就在我手上呢。 　　时晏表情不太自然，别过头：“我没有，你别造谣。” 　　顾惊月又看见他发狠地按着自己的心口，每一根汗毛都在用力，又轻轻将手覆在他的手上：“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有任何事，我理应陪你一起。” 　　时晏双眼发红，半晌笑了，只是强烈的痛苦之下，牵出的那一抹笑实在勉强。 　　为什么她的手如此柔软又温暖，好像他真的能感受得到，好像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所有气息。 　　半小时后，时晏总算慢慢缓过神来。 　　“为什么会这么痛苦？” 　　时晏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模样，心有余悸压了压胸口：“大概是在修罗地牢的故人又在受刑了吧。” 　　顾惊月闻言，想起他曾说过，他以前也有过几个契约对象，而今他们都在修罗地牢，而他因为契约的关系，有时也会感受到他们的痛苦。 　　他说过那里很可怕，可怕到他甚至想不出有什么词可以精确地去形容。 　　可是在里面的是那些人，并不是时晏，因为契约那点联系性，连时晏都这么痛苦，那么正在受刑的那些人呢？活着生不如死，想死却又死不掉，他们会多痛苦呢？ 　　顾惊月眼神闪烁：“他们会在那里关多久？永生永世吗？” 　　“那倒不至于。”时晏摆摆手，“篡改时间虽然会受到天罚，但还没有严重到那个程度。据说，只要受罚人愿意承认错误，真心悔改，并且协助幽冥人士恢复时间的秩序就能被释放，否则的话，按人类平均寿命来算，他们至少要被关七十年。” 　　七十年，那是多少人一生的时间啊。 　　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最后带走的记忆不可能是完整的，因为人这短短几十年的人生里会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时间会带走很多东西，包括记忆，不过人们总是更愿意保留美好的回忆，而非糟糕的。 　　而此时此刻正在遭受天罚的那些人，原本他们也不过是普通凡人，等七十年过去，他们还能记得人间是什么样子吗，还会记得自己曾拥有过的短短几十年人生里有过什么美好的事吗？ 　　七十年过去，他们的记忆里，应该只剩下日复一日天罚的生活了吧。 　　人在遭受苦难的时候，若是没有美好的回忆支撑，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顾惊月回了神，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提前打探一下以后的生活。” 　　“喂，干嘛这样说。”时晏皱眉，旋即又换上贱兮兮的笑容，“你该不会是没有信心吧，当初答应我的时候，一句‘有何不敢’不是说得很自信吗？” 　　顾惊月神色淡漠：“那是我的事，反正无论成不成功，对你又没有影响。” 　　时晏大呼小叫：“你这是什么话，哪能对我没有影响啊，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会被抓去魂飞魄散吗？” 　　“你也说过，曾经的契约对象都在遭受天罚，而罪孽深重的你却逍遥自在。” 　　时晏张了张嘴巴，说不出话。 　　半晌，他嗫喏着开口：“你是不是在担心，以后我也会抛下你，一个人逃脱天罚？” 　　顾惊月声音冷淡：“你早就这么做过，不是吗？” 　　“可是……”时晏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到底发生过什么，根本无力反驳，烦躁地摆了摆手，“我不记得那时候发生过什么了，但我时晏可以对天发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不可能不管你，自己逃跑。” 　　顾惊月接过酒店送来的早饭，慢吞吞的吃着，闻言漫不经心地抬了下眼眸：“你不用发誓，我们有什么关系，值得你对天发誓。”她喝了口水，继续说，“我希望你尽快回想起来，我好完成任务，届时你自会回归黄泉，我也会过我自己的生活，我们终究是陌路，所以时先生与我最好不要牵扯过多为好。” 　　时晏刚准备说话，顾惊月又说：“我现在要出去一趟，你不用跟来，我觉得我们两个比起来，我不像是更需要被保护的那个。” 　　换言之，时晏才更像是需要被保护的那个。 　　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啪”一下被关上。 　　时晏瞪大了眼，现在这个顾惊月和刚刚在卫生间温柔的顾惊月好似不是同一个人。 　　他有点懵地收回手，回味着顾惊月的话和表情，她刚才，是在生气吗？ 　　气他根本没把过去的宿主当回事，气他自己偷偷跑掉了天罚，却留曾经并肩作战的人留在地狱承受痛苦。 　　现在记忆里有的信息看起来是这样没错，但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不是这样的，好像不是表面看起来这样的。 　　他的确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可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他想起，顾念念就在这里，顾惊月出去说不定会被找麻烦。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跟了出去。 　　时晏想要好好当个鬼的时候，还是很有鬼的风范的。身体飘起，双脚离开地面，轻盈得像一片羽毛，身体直接穿过房门，追了出去。 　　顾惊月在一楼大厅转悠了会儿，找旁边的沙发坐下，没多久，大门走进来一名身材妖娆的女子，容貌也很是妖艳，一双狐狸眼，看起来虽然过分漂亮却也过分凉薄，在目光触及沙发上的顾惊月时却又陡然变得温柔。 　　“阿芷。”顾惊月微笑招手。 　　姜芷两眼放光，小碎步跑到顾惊月跟前，像个见了心上人的小女生一样娇羞不已：“阿月今日怎么有空约我出来，人家可开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