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我成杀人魔了。 　　 　　众人都被惊醒，忙跑过来围观。瞬间满村点火，明亮得好似白天。 　　 　　现在我还是狐狸的样子，大伙一时没认出我。我惊恐地望着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看见我惊呆了，不敢相信道：“杀人魔是只狐狸？” 　　 　　一片哗然，纷纷面面相觑，小声议论着。 　　 　　其中一个妖道提起我，讪笑道：“不如让圣僧来说一说它是什么吧。” 　　 　　圣僧就在不远处，合掌诵经，一言不发。 　　 　　众人有些着急，问圣僧：“圣僧，您说话呀，这狐狸，到底是什么？” 　　 　　圣僧还是不说话，低头念经，不作任何解释。 　　 　　那妖道顺势添油加醋道：“圣僧，您不会是被这妖怪蛊惑了吧？这妖怪专勾引男人再剥皮，圣僧您可不要被她迷惑呀。” 　　 　　又是一片哗然。 　　 　　圣僧依旧沉默不发，但拿着佛珠的手开始颤抖。 　　 　　妖道拍着手道：“既然圣僧不肯说，那我便亲自请大伙看看。” 　　 　　说罢将我往地上一扔，瞬间我感觉什么东西就要打穿我的身体，我一挣扎，暗叫不好。我变成人的样子，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这是圣僧捡回来的姑娘？” 　　 　　村民们都惊了。 　　 　　圣僧终于怒了，起身质问那妖道：“她不是恶人！你们这群妖道才是杀人魔！” 　　 　　这正中他们的下怀，就见他们“嘶”了一声，奸笑道：“圣僧，您疯魔啦，我们是朝廷派来专门除妖的，虽然您不信道，但也不能信口雌黄呀。” 　　 　　“圣僧是疯了吧，圣僧和她是一伙的？” 　　 　　“怎么会？” 　　 　　我喊道：“不是我！你们不要被那群妖道骗了。” 　　 　　可是怎么会有人信我，那妖僧和朝廷勾结，有朝廷亲赐的腰牌。百姓自然愿姓朝廷，怎会信我这么个妖怪。 　　 　　我是妖怪已成事实，哪有人还会听圣僧的话。 　　 　　我想让刚才那个被妖道差点害死的男子为我作证，可我随意扫过他我就知道，我是彻底百口模辩了，他早就没了气息。 　　 　　越来越多人开始连着怀疑起圣僧。 　　 　　圣僧也不愿再辩解，盘腿打坐，口中诵着佛经，不理那些流言蜚语。 　　 　　开始有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圣僧。 　　 　　我攥紧拳头，猛地一个爪子上去：“妖道，我和你们拼了！” 　　 　　妖道的脸被撕破了。 　　 　　“杀人了！妖怪杀人了！”众人都喊。 　　 　　那妖道慌忙指着我，呵斥道：“把她绑起来！这女妖怪只有挖去心才会死。” 　　 　　真好啊，连我死了也不愿浪费我的心脏。 　　 　　（十四） 　　 　　我被众人绑着，像抬棺材一样被送上断头台。 　　 　　“此妖不除，难解民愤！” 　　 　　“凌迟它！凌迟它！” 　　 　　“扒了它的皮，让它尝尝被活剥皮是什么滋味。” 　　 　　“我们对它这么好，它就这般对我们！” 　　 　　他们各各高呼，各各都恨不得不能亲自剐下我一块肉，但我不恨那些村民，我恨的是妖道。 　　 　　我若是也是在场的村民，要是死了父亲或儿子，也定是要这般折磨“凶手”的。只可惜，这“凶手”，偏偏是我自己。我一只狐狸，竟成了白眼狼。 　　 　　远远的，我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走进。 　　 　　圣僧居然来了，真好，还有个相信我的人能送我一程。 　　 　　就见他上前，面对着各村民说道：“诸位，不如观察她一夜，如果还是有人被害，也说明不是她。” 　　 　　众人纷纷反对：“这妖怪神通广大，圣僧您怎可视人命于无物。” 　　 　　“是啊，您是圣僧，这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吗？” 　　 　　圣僧终于不做声。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我，和旁人一样，亲眼看着我被挖去心脏。 　　 　　他望着我，还是这般肃穆，缓缓流下眼泪。 　　 　　“对不起......” 　　 　　他用口型对我说。 　　 　　其实我想说我不怪他，可我已经死了，这话没说出口。 　　 　　（十五） 　　 　　真离谱啊，我没了心，却还能活着。 　　 　　我的尸体被埋起来，我却觉得我还能动。于是费力扒开土，周围是一片荒地。 　　 　　真好，特意为了不沾染晦气把我埋的这么远，省得我还想着怎么躲开那些畜生了。 　　 　　我流着血，能感受到心脏的位置已经空了，我盯着我的胸口，好大一个洞，可我并不觉得疼。 　　 　　圣僧怎么样了？我要去找他，可这是哪里？ 　　 　　“你没了心，只是失去修为了，从此以后就是个正常凡人了，其实也不错。”头顶一个声音传来，是个年轻男子。 　　 　　他一身法服，头戴冠巾，道士模样。 　　 　　我扑向他，咬牙切齿：“臭妖道！我杀了你！” 　　 　　他轻松躲过，低头看着我，笑了：“我不干杀人的勾当。” 　　 　　我冷哼一声：“鬼才信你！” 　　 　　他倒无所谓：“姑娘爱信不信，本想带你回山海川，可惜没了心，你也不属于那里了。”他用着可怜的语气，像在看个叫花子。 　　 　　我不关心我要去哪里，只瞪眼问他：“他怎么样了？” 　　 　　“你说那个圣僧？”这道士挑眉。 　　 　　我晃着他的肩膀，迫切问道：“少废话，他怎么样了？” 　　 　　他感慨：“他呀，成了口中的妖僧，被人人喊打。而他因为你，确实走火入魔了。” 　　 　　我愣了：“因为我？” 　　 　　这道士拨弄着自己的扳指，调侃道：“是啊，因为他觉得愧疚，他救不了村里的人，也救不了你。他因为执念，一辈子都无法解脱，这魂魄，还飘荡在世间呢。人有时没本事的时候啊，还是不要太善良。” 　　 　　他说得一点没有感情，甚至还有些戏谑。 　　 　　这话彻底激怒我，我骂他：“你！卑鄙！圣僧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道士碎嘴。” 　　 　　我“啐”了声，朝他吐口吐沫，臭道士，我看着就恶心。 　　 　　他倒不在意，小心用帕子擦拭后，勾起个笑道：“想让他放下吗？帮我找个人吧，她可以为你消除圣僧的残念，这样他就可以转世成人了。我相信凭你的能力，不会找不到的。” 　　 　　“谁？”我问。 　　 　　“福生。” 　　 　　（十六） 　　 　　《山海川妖鬼录》：[狐珑兽]山海川东山之首曰东黎之山。共出水焉，而东流注入海。其上多菩提木，有兽焉，其形貌似狐，朱身白尾，不可辨其性别，其名曰狐珑兽。戴其皮，可使人形貌奕丽。食其心脏，可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