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眸。 　　 　　纵然自己证明了百十遍，她的眼睛确实有透视异能，可是那种不真实感始终萦绕在心头。 　　 　　云钗回过头道，“要是什么也开不出来，几位可不能笑话我。” 　　 　　“诶，怎么会。” 　　 　　周华嗔怪一声，麻利擦了擦汗，“你去挑挑。” 　　 　　她随手指了指门外，“就门口最近的那块吧，大热天的我也不好意思这么折腾您。” 　　 　　本就是小姑娘看着新奇玩一玩，周华也不指望她真能赌出来什么，更何况外面摆的也都是人家挑过百十遍筛下来的废料。 　　 　　能赌出来什么才是真有鬼了。 　　 　　她指向的是一块神似长方体的翡翠毛料，毛料皮呈灰褐色，光溜溜的，也就比砖块大两圈而已，不像是翡翠毛料，倒像是茅坑里的垫脚石。 　　 　　周华忍不住笑起来，“你倒会挑。” 　　 　　裴时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笑容和煦。 　　 　　她选的这块毛料委实不怎么样，裴时越甚至怀疑这是老周从工地上搬来凑数的。 　　 　　“还要麻烦您帮我剖开了。” 　　 　　所谓银货两讫，看到柜台前贴着二维码，云钗爽快的扫了两百块钱。 　　 　　听到手机响起机械的收款声，周华摸了摸后脑勺道，“都是朋友还扫什么钱，见外了啊。” 　　 　　云钗笑了笑没有说话。 　　 　　裴时越咳了一声，不怀好意地笑道，“万一这位小姐赌涨了你赖账怎么办，叫人家哪里哭去？” 　　 　　“哪里的话，我咋能干这种事。”周华忙摆手。 　　 　　说话间，云钗跟在周华身后走进后院，叫人意外的是，裴时越准备看热闹。 　　 　　后院别有洞天，比前店宽敞几倍，还栽了一圈郁郁葱葱的大树，周华走到其中一台专业解石机器旁，重重的将毛料放下。 　　 　　“西门小姐，你用不用画个线？” 　　 　　“可以画线吗？”她哪里懂这些东西，愕然问道。 　　 　　“这当然能。” 　　 　　周华服务态度好的没话说，递过一只粗线笔说让她画出切割的位置。 　　 　　云钗对毛料内的情况一清二楚，刚要落笔圈出来位置，突然想到什么收了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画，麻烦您对半切开就是。” 　　 　　从一百块钱的毛料中赌出了翡翠已是中彩票的概率，如果再准确的猜到翡翠的位置，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她还真把解石当切西瓜了，周华叫了帮云钗搬东西的小张过来。 　　 　　紧接着，小张撸起袖子准备将毛料固定好。 　　 　　解石机启动的噪音有些大，小张耐心顺着云钗画的线将毛料拦腰切来，紧接着解石机的声音慢慢停止。 　　 　　毛料被切割成两块，内里的表现是发灰的颜色，他仔细摸了摸切面，一点绿都没有，八成是垮了。 　　 　　他们这一块还有几个人围观，待看到如此惨相再没观望的心思，一时间就剩下了裴时越和周华。 　　 　　于是小张看向云钗，“小姐，还要再切吗？” 　　 　　云钗指着左边的毛料道，“再切一刀吧，如果没有就算了。” 　　 　　就在她选择的毛料中，紧挨着切面的位置，一块两个拳头大的浓郁绿色安静的等待着面世。 　　 　　小张随即将半块毛料重新固定好，再次启动解石机。 　　 　　虽然没有什么赌涨的可能，他还是认真的切割着。 　　 　　忽然院中响起一声兴奋地呼喊，“出绿了！” 　　 　　这声“出绿”打破炎热带来的颓靡，看客们一窝蜂凑了上来，云钗站的近，在人群的围观中伸手触碰到那清爽的凉意。 　　 　　虽然她已经见识过这块翡翠的惊艳，但能见到实物还是让云钗感到不可思议。 　　 　　是记忆里令人惊艳的颜色，是她看到的那个位置…这一切都是真的！ 　　 　　小张向切面上撒了水，那沁人心脾的绿色好像炎炎夏日的降温剂，安抚人内心的烦躁。 　　 　　饶是云钗面上再镇定，一颗激动的心却忍不住剧烈的砰砰跳。 　　 　　这一切都是真的！ 　　 　　周华也凑了过来，一见之下脸色顿时五彩纷呈。 　　 　　之前几批表现差的毛料差不多都叫他自己解了，从没出过什么，这次还是他老婆提了一嘴，叫他低价贱卖了完事。 　　 　　此刻肠子都要悔青了，周华肉疼地说道，“是冰种，颜色浓正，质地细腻，也无杂质。” 　　 　　话一出，裴时越立刻收敛了看戏的神情，也了走过来，看着切面上莹莹的绿色诧异万分。 　　 　　运气？真的如此巧合吗…… 　　 　　随手挑一块路边野石般的毛料就能赌出冰种翡翠？ 　　 　　这运气好的买彩票也能中五百万了。 　　 　　从一堆废石里开出这种高档翡翠，老周经营了这么多年店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赌涨的也并不是什么赌石高手，而是一个看上去根本不懂行的小女生。 　　 　　买定离手，纵然懊悔周华也不能说什么，他勉强调整好心态道，“怎么样小姑娘，还要继续解石还是出手？” 　　 　　解石伙计的呼喊声早已将许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来，他们把解石机围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一个略矮的西装男正磨拳擦脚，打算把这块毛料收购了。 　　 　　对于珠宝商人来说，直接从赌石者手中购买明料是很划算的，他们这些人今天聚在一起大多是还是看热闹的。 　　 　　而站在周华一旁有个胖子，他眼睛一亮，直接越过解石的年轻人。 　　 　　“这位小姐，这块毛料是你的吧？你现在出不出手？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出价一百万怎么样啊？” 　　 　　一百万？ 　　 　　她就是十年不吃不喝也不一定挣得下一百万。 　　 　　西装男随即跟价钱，“我一百二十万收。” 　　 　　云钗注意到抬价的正是此前同裴时越一起打趣她的人。 　　 　　如果全部切出来…定然不会低于这个价格。 　　 　　她看了眼解石机器上的翡翠毛料，继而摇头拒绝，“不好意思，我想全解开看看。” 　　 　　“也不知道吃进去多少，一刀穷一刀富，如果是靠皮绿，那你可就亏大发了。” 　　 　　瞧她不是懂行的，胖男人不死心的继续追问。 　　 　　云钗正要说什么，一个晃眼看到了他圆鼓鼓的肚腩。 　　 　　她养母怀孩子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 　　 　　对于透视异能，她还不是很习惯它的存在，一路上总是不小心瞄到人家衣不蔽体的模样，虽说只有她能看到…但还是怪尴尬的。 　　 　　她不动声色地别过眼。 　　 　　西装男皱眉道，“吴总，哪有说人家要亏的。” 　　 　　“我不是看这位小姐年轻不懂，提前告诉她风险。”吴总哼了一声道。 　　 　　“既然是赌，总有风险。”云钗坦然道。 　　 　　突然裴时越出口解围，“吴总，人家小姑娘想玩玩，你可别扫人家的兴。” 　　 　　“得，那我也不强求了。” 　　 　　毕竟裴时越开了这个口，胖男人尴尬一笑，只好作罢。 　　 　　年轻人听了指令，用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终于把毛料表皮磨开，翡翠原石足足有半个篮球那么大。位高权重也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这块赌赢的石头会值多少钱，翻多少倍。 　　 　　那伙计又吭哧吭哧地将石皮剥开，怕磕了翡翠，足足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将有他两个拳头大的翡翠原石完完全全解了出来。一盆凉水泼向翡翠，受过洗礼之后的翡翠将自己完美的色泽的展现在众人面前，纯净而萤润。 　　 　　“这颜色真漂亮。”云钗豪不吝啬的夸赞道。 　　 　　“恭喜啊西门小姐。”周华道。 　　 　　“那这位小姐，现在可以考虑出售了吗？” 　　 　　被叫做吴总的胖男人擦擦汗，还是不死心又围在翡翠原石的周围。 　　 　　“当然。”她点头。 　　 　　“四百万！”吴总第一个报价。 　　 　　“四百五十百万。” 　　 　　西装男豪气十足的将价格抬了整整一百万。 　　 　　吴总的脸色变得不必周华好多少，他似笑非笑，“赵总财大气粗啊。” 　　 　　西装男乐呵呵地说道，“这块料子我实在喜欢。” 　　 　　吴总擦了擦脑门上不存在的汗，咬牙道，“四百二十万，西门小姐你考虑考虑？” 　　 　　云钗早被他们开的天价砸晕，一时有些数不清几个零，正要答应，另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五百万。” 　　 　　还真应了刚才的话，她该买个彩票去，裴时越看了眼解石机上绿意盎然的翡翠，“这块料子种水好颜色好，确实谁看了都喜欢。” 　　 　　他出的价格已是上限，这块料子更何况裴时越可是慕林的少东家，在场其余的翡翠爱好者再眼馋，也与这块不可多得的翡翠原石失之交臂了。 　　 　　西装男噤了声，吴总愁眉苦脸，裴家家大业大，人家少东家都对这翡翠原石志在必得，哪儿还有他们的份儿？ 　　 　　云钗是脑袋中嗡嗡作响，重复播放着裴时越气定神游说出五百万的悠闲神态，真的人比人气死人，她几辈子砸锅卖铁捞偏门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西门小姐？” 　　 　　听到周华对她的称呼，裴时越也这么继而唤了她两声。 　　 　　“嗯…好的。” 　　 　　他温声道，“你的这块原石无论是品相还是个头都很好，的确值这个价。” 　　 　　说罢裴时越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优雅伸出手，“我叫裴时越。” 　　 　　“西门云钗。”云钗忙不迭和他握了下手。 　　 　　西门云钗… 　　 　　裴时越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西门小姐，麻烦你把你的银行卡账号给我。” 　　 　　云钗报了一串数字，裴时越给公司打了个电话，他以公司名义收购云钗解出来的翡翠，自然要走公账。 　　 　　挂断电话，裴时越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云钗。 　　 　　他的名片用了极简单的白色，没有她的老板孟云川花里胡哨，右下位置写着“裴时越”，“慕林珠宝公司”。 　　 　　珠宝公司？ 　　 　　似乎她和池冠分手前和朋友最后一次聚会时，他说他准备跳槽的就是什么珠宝公司。 　　 　　他们已经分手了还想他做什么。 　　 　　云钗自嘲地摇摇头。 　　 　　接过自己名片的手指白皙细长，指甲上涂了一层透明粉色的指甲油，明显是没有沾过阳春水，但吸引他注意的却是，这个姑娘左手中指上戴着一只蛋面黄翡戒指，戒托和戒圈看样子也是纯金打造。 　　 　　市面上的黄翡颜色大多偏褐或暗，而她这枚戒指的颜色亮澄澄的，更接近柿子橙子的颜色。 　　 　　“西门小姐对赌石这一行很有经验啊？”裴时越笑问。 　　 　　“不敢当，我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话音未落，银行来电。 　　 　　“失陪一下。” 　　 　　云钗转身走远几步接通，原来是金额入账通知，一笔巨款就这样打入了她的账户。 　　 　　挂断电话她看着短信提示中长长的一串零，这场暴富美梦终于有了真实感。 　　 　　裴时越走过去打趣她，“这下那块翡翠可是归我了。” 　　 　　“当然。” 　　 　　云钗眉眼含笑，侧身面对他，若有若无的花木香味钻进裴时越的鼻腔。 　　 　　她的眼睛黑而明亮，看模样高冷疏离，谈笑起来却柔而和煦。 　　 　　心下微动，裴时越道，“不知道西门小姐能不能赏脸给个联系方式？” 　　 　　啊……” 　　 　　“你别误会，我是想如果西你以后还有明料，可以照顾照顾裴某。”他及时补充。 　　 　　他是做玉石生意的，自然对翡翠明料的需求很大，要她的联系方式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她以后还能赌出质地好的翡翠，裴时越也算是一个销售渠道。 　　 　　云钗便给他了自己的号码。 　　 　　他的头像是一片黑白色的峭壁沿海，名字只一个大写“Y”。 　　 　　云钗猜这是裴时越的越。 　　 　　看到通过消息，裴时越重新将手机放回兜中。 　　 　　裴时越不经意地问道：“你也是学摄影的？” 　　 　　“不是，只是在那边工作。” 　　 　　“裴少，西门小姐。” 　　 　　那个赵总和一个观望了半天的络腮胡走了过来。 　　 　　赵安乐呵呵地掏出名片递来，“这位漂亮的西门小姐，认识一下，我叫赵安，这位是萧鸿风萧老板。” 　　 　　云钗微微笑道：“赵老板好，萧老板好。” 　　 　　萧鸿风也拿了张名片塞到云钗手里，“如果西门小姐再有翡翠料子出手，可以找我们。” 　　 　　“好，到时候一定请二位赏脸。”云钗妥帖地将他们的名片塞到包中。 　　 　　“裴少，恭喜了。” 　　 　　箫鸿风寒暄道：“乍一看西门小姐和裴少俊男靓女站在一块，很是登对啊。” 　　 　　没有预料到他会这么说，云钗窘迫地笑笑，往一旁挪了挪位置。 　　 　　“萧总这张嘴可真是，我刚好不容易才要到了大美女的weixin，你这一说人家可以为我是个登徒子了。” 　　 　　裴时越笑着看向云钗，“萧总可得负责。” 　　 　　这时，两个穿着职业装的人行色匆匆的提着保险箱走进石头记。 　　 　　裴时越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走开了，随之云钗便先去隔壁便利店买了两瓶水，换了两千块钱的现金包起，水和钱一并递到了那个帮她解石的小张手上，小张推辞了一番，最后笑眯眯的接下。 　　 　　又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姚窈突然给她打电话说是有急事来不了，言语里有些自责，云钗宽慰了她几句后又开始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