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这天傍晚，沈续和沈延兄妹俩在家吃饭。沈续刚从学校回来，就遇到秦女士和老沈正准备出去过二人世界。 沈续拦在门口：“你们出去了，我晚饭吃什么？” 她不会做饭啊。 秦女士摸摸她脑袋：“乖，大宝在家。你们兄妹俩随便吃点，等我和爸爸回来，带你们吃大餐。” 沈续：“你每次都这么说！” 是的，每次都这样。 只要他们想出去约会，什么理由都编得出来。沈续有时候觉得，她和大宝不像是秦女士和老沈亲生的。哪有父母丢下孩子，自己出去逍遥快活的。 老沈穿好鞋，搂着秦女士的肩膀，从沈续面前走出去。“让哥哥带你随便吃点。”他叮嘱道。“晚上回来给你带宵夜哈。” 沈续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消失在小区门口的背影，发誓下辈子再也不要找他们当父母，太不负责了！ 但看见父母感情这么好，沈续又觉得很欣慰。老沈真的是她长这么大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他好像都没有脾气的，从小到大没见他红过脸。 他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特别是在秦女士面前。秦女士被他宠得，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连煮米饭要搁多少水都不懂。连沈续都不如，她至少会把鸡蛋蒸熟。 沈续以前看小说，或者听身边的同学朋友讲，说她们老爹自从有了女儿，就会变成女儿奴，唯女儿马首是瞻。 老沈虽然也很宠沈续，但沈续感觉，不管在任何时候，他第一在乎的人都是秦女士。 他们夫妻是真爱，她和大宝是例外。 沈续放好鞋走进客厅时，沈延在沙发上看电视。 “碰着他们啦？”沈延见妹妹一脸气鼓鼓的，便知道她是碰到出门的那俩人了。 沈续一屁股重重坐下，抄起茶几上的一包乐事青柠味薯片，撕开口子，抓起一把塞进嘴里。 她咬牙切齿道：“今晚吃啥？” 沈延从桌面放茶杯的玻璃垫上拿出沈续的专属蓝胖子马克杯，倒满温水，放到她面前。 “你想吃点啥？”他问道。 “嗯…容我想想。”她端起杯子喝水。 “他们不在家，要不咱点个外卖，吃火锅吧！” “行，听你的。” 半小时后，饭桌上，火锅锅底已经开始沸腾。沈续夹起一片牛肚往里放。“你快点！锅开了。”她冲洗手间的位置大声喊沈延。 沈延在洗手，这已经第三遍了。每一遍都要打洗手液，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从手腕到指尖指缝，一处不放过。 等他坐上桌，沈续第三片毛肚已下肚。 沈延有条不紊地将蘸料碟、盛菜碟、骨碟一一摆整齐，抽出外卖筷子时还特意用餐桌上的抽纸来回擦拭好几遍。 沈续看着都觉得累，“你们当医生的都这么讲究吗？”她将第四片毛肚塞进嘴里。 沈延端起鸭肠全部倒进锅里，“注意卫生，人人有责。” 沈续咽下毛肚，抬头看他，“神经。” “也就是桑老师能受得了你。”她接着补刀。 沈延用漏勺将鸭肠捞起来，倒进沈续碗里。“你不提我还差点忘了，听桑老师说，你处男朋友了。” 沈续：“怎么，难道只许沈大医生享受甜蜜，不许我这个善良可爱的美少女谈恋爱啊？” 沈延夹起沈续最喜欢的鸡爪放进锅里，而后从锅中捞出刚才剩余的鸭肠搁到自己的油碟中。 “那倒不是，只是挺心疼陈彦宇那小伙子的。” “心疼他什么？” “多好的一孩子，怎么看上你这么一个泼猴。” 沈续：“……” 沈续接过哥哥递过去的已经打开盖子的酸奶，猛吸两口，才放回桌上。“我怎么就泼猴了？我明明那么懂事乖巧可爱听话。” 沈延：“你以前干的那些事，需要我现在替你回忆一遍吗？” 小学二年级，撺掇同桌一起逃课去过家家。小学五年级，在邻居家看到树上有鸟窝，趁大人不在偷偷爬树看小鸟。初二，和寝室的室友为争哪个男明星更帅，差点打起来。高三快高考了，还从操场的围墙边爬墙出去跟狐朋狗友吃宵夜。 这一学期，大二的人了，吃顿饭都能跟别人干起架来。女孩子家家的，能动手绝不动口。每次闯祸，怕被大人知道挨骂，总是拖沈延充当家长去领罪认罚。 沈续将一个煮得软耙耙的鸡爪按在油碟里翻来覆去。她低着头，声音不似方才那般硬气。“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沈延将锅里的鸡爪全捞进她碗里，“你呀，还是让我少操点心吧。” 沈续：“那都是以前，我现在很乖的！” 沈延：“那还真是托了小陈的福呢，改天要好好谢谢他。” 沈续：“这点我同意。” 沈延陆续把虾滑、贡菜、土豆片倒进锅里。 “点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儿。” “谢谢哥哥！” —— 这天，秦野在教室上课。 期末临近，同学们都在认真备考。秦野近日也在做一些期末收尾的工作。 时间匆匆从指缝溜走，秦野感觉自己像是上周才来海大任职的，但一眨眼，这个学期即将逝去成为回忆的一部分。 记得踏进这间教室上的第一堂课时，秦野还分不清坐在教室左右两边的班级分别是哪个专业的，也记不住他们各自的长相和名字。 现在，秦野能叫出好多人的名字，还对他们的学习情况了如指掌。看着他们一天天成长起来，秦野心里有种难以言表的欣慰与自豪。可能这就是老师这份职业带给从业者的乐趣和慰藉吧。 这堂课，秦野讲完知识点之后，让大家自行复习。他坐在讲台上，陆续有学生上去请教问题。 这时候，坐在教室左边靠窗的商英班中，位于第一排第一个座位的人，林欢欢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向讲台。 她手中拿着课本和笔，秦野看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林欢欢在讲台边站定，将课本摊开在秦野面前，接着右手拿起一支很可爱的粉色圆珠笔，指着课本上的一个问题，问秦野这道题怎么解。 秦野耐心为她解答，解出步骤，写清过程，还用自己的笔标出需要注意和容易做错的细节。林欢欢听得认真，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秦野的手，看他一步步写出解题的思路。 下课铃声响起时，秦野放下手中的笔，这道题正好全部讲解完毕。林欢欢收起课本抱在手上，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这是最后一节课，教室里的人已悉数走光。秦野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了。 “秦老师。”林欢欢出声喊住秦野。 “还有事？”秦野看着她问道。 林欢欢把脑袋垂下去，又抬起来，看向秦野疑惑的眼神。“您真的有女朋友了吗？”她终于问出这句话。 前几天，林欢欢在校园墙的论坛里看到大家疯传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秦野，还有一个林欢欢不认识，但她在面包店偶遇秦老师那次，隔着店里的橱窗，远远见过她一次。 林欢欢是海大上一届的校花冠军，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用这张脸换过不少自己想要的东西。但看见和秦老师手牵手的这个陌生女子时，林欢欢也有点自愧不如。 他们站在一起，如同天作之合。一个俊朗清雅，一个温婉清扬，犹如一对璧人，堪称绝配。 那一刻，林欢欢意识到自己输在哪里了。她是漂亮，但还不够最漂亮。在她之外，有的是风姿卓越，相貌绝佳的人。 她要是这么想，其实还是不知道自己输在哪儿。秦野眼里有没有她，和她漂不漂亮没关系。而且，她也没有输，桑岁也没有赢。 因为爱情不是三局两胜的博弈，长相、身高、家世、背景，这些也都不是下注的资本。不是谁的赌注大，资本雄厚，够胆量，就能占得先机。 爱情啊，是一场天时地利人和的际遇。早一点，晚一点，换个人，换个地点，这场相遇也许都不会产生意义。 直到很久以后，林欢欢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但那时候，她已经失去为爱情，为某个人流泪或开心的权利。 见秦野不作答，林欢欢又说：“那天我看到你们了。” 秦野拿起课本和外套，说：“你所见即事实。” 林欢欢：“她真的很好对不对？” 她真的很好，所以才值得你这么喜欢。 秦野：“嗯。” 她真的很好，对他来说确实如此。 林欢欢：“祝福你们。” “秦老师您放心吧，我以后不会再打扰您了。” 他身边已经有别人，她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再不舍，也要原地返回，回到自己的世界，回到自己的生活圈。 说实话，林欢欢有想过，就算秦老师有朋友那又怎样，只要他们一天没结婚，就随时有分手的可能。就算结了婚，都还会离婚。 她还年轻，有的是时间可以等。 等他们分手，或者离婚。 可与生俱来的尊严和骄傲不许她这么做。她不想破坏别人的感情，不想把自己的虚荣和满足建立在另一个女孩子的痛苦之上。 同样身为女生，即便不能互相报团取暖，也不能争锋相对互相为难。 她林欢欢以往再怎么胡闹，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在这件事情上，她得有分寸。 而且，她也想通了，就像沈续那小丫头之前跟她说过的，秦老师是老师，她是学生。老师和学生之间，就永远只是师生情谊，理应发乎情，止乎礼。 所以，林欢欢今天对秦野说的这番话，全都是她的真心话。 秦野：“你的祝福，老师收下了。以后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 说完，秦野走出教室。 在生活区的那家面包店外面，秦野迎面碰上沈续和陈彦宇这对小情侣。 沈续看见秦野的第一反应，是拉着陈彦宇想跑。陈彦宇不明所以，仍原地不动。秦野朝他们走过去，沈续悄悄躲至陈彦宇身后。 “怎么，想装作不认识我？”秦野走近沈续，站在她身边说到。 沈续嘿嘿地笑着：“秦老师好。” 秦野：“叫哥哥。” 沈续：“大哥好。” 陈彦宇看着他们，满脸问号。 沈续赶忙向陈彦宇介绍，说秦野是她表哥，也是学校的老师。陈彦宇听闻，躬身点头向秦野打招呼：“大哥好。” “不对不对，”他摇头，“秦老师好。” 秦野：“你好。” “你是续续的男朋友？”他问道。 陈彦宇：“是的。” 沈续见秦野的视线一直在陈彦宇身上游移，生怕秦野会说出或做出为难自己男朋友的事情来，便上前一步将陈彦宇挡在身后。 “秦老师，您还有何吩咐？”沈续哈着腰问秦野，语气里不无恭敬。 在沈延面前，她可以没大没小。在秦野面前，她得夹着尾巴。虽然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但在里里外外众多堂表兄弟姐妹中，秦野也是沈续最怕的人。 不是秦野有多凶，对她不好或怎样。是因为他太严肃，脸上的表情过于正经，时常给人一种不威自怒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 秦野看着沈续，说：“请你们吃饭，去吗？” 沈续闻言，整张脸都亮堂起来。她走到秦野跟前，哈腰抬头看他。“吃我想吃的，可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秦野点头。她开心地拉过陈彦宇，两人齐齐向秦野鞠躬。“谢谢（秦）大（老）哥（师）！” 麦当劳的店里，沈续点了一桌的东西。汉堡、手枪腿、薯条、可乐、红豆派、鸡米花。 她将三根薯条一起塞进嘴里：“你怎么不吃啊？”她问秦野。 秦野：“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沈续：“严重怀疑你没有童年。” 沈续说这句话时，秦野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他看着他们吃得那么开心，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 忽然，他想到桑岁。昨天他们聊天时，桑岁说今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她不会做饭，不知道这会午饭吃没吃。秦野挂念着。 想着想着，他掏出手机给桑岁发微信。 秦野：“想不想吃麦当劳？” 桑岁：“想！” 秦野：“那你等等，我待会给你送过去。” 桑岁：“等你。” 秦野收起手机，跟沈续说：“你们慢慢吃，不够继续点，我有事要先走了。” 沈续放下手中的可乐，“去吧去吧，再见。” 陈彦宇：“秦老师慢走。” 秦野走后，陈彦宇拿起桌上的纸巾，帮沈续擦掉她嘴角沾到的番茄酱。“慢点吃。”他的语气里满满都是宠溺。 沈续拿起一根薯条喂给他，“感觉秦傲娇谈了女朋友之后，好像没以前那么可怕了。看来漂亮姐姐真的很有魅力。” 陈彦宇：“秦傲娇？你说的是秦老师？” 沈续点头，“你不觉得他很傲娇吗？” 陈彦宇：“是有点。” 他们口中的秦傲娇，这会和桑岁正坐在车里吃他口中的“小孩子吃的东西”。 桑岁把一根薯条递到秦野嘴边，秦野张嘴咬住并吃下去。 桑岁往自己嘴中塞进半截红豆派，还没咬断，红豆派就酥得掉渣渣。她还没来得及伸出左手，秦野的右手已经伸直嘴边，摊开替她接着掉下来的渣渣。 秦野把手上的渣渣弹到垃圾袋里，他在排队买东西的时候问服务员多要了一个袋子。 弹掉渣，他从纸袋中拿出一杯咖啡，将吸管插进饮口，递过去给桑岁。桑岁没有腾出手去接，而是像他之前那样就着他的手势喝起来。 秦野：“好吃吗？” 他把咖啡拿在自己手中，又从中控台的纸盒里抽出纸巾，递给桑岁。桑岁接过纸巾擦手。“你买的，当然好吃。”她笑着。 秦野：“那多吃点。” 桑岁：“你也吃啊。” 她从一个装着鸡米花的盒子里拿出一块，喂到秦野嘴边。“呐，啊~” 秦野咬进去后，桑岁问他：“好吃吗？” 秦野：“岁岁喂的，当然好吃。” 原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开心的。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听她说话，看她笑，也会很满足。 以前总以为幸福和快乐很难得，秦野此刻才发现，其实只要心爱的人在身边，一切难得的东西都会变得很容易。 因为这世上最难得的她，他正在拥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