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慕酒看完依旧面不改色,他在想青衣人,狐灼灼,以及同光子之间的关系,线索太少,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权当看戏了。同光子奇异的跟慕酒想到了一块儿,该说他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较之二人奇特的脑回路,凌风三人倒是正常了许多。凌风年少天骄,自小被众人捧着长大的,即便是历练,众人也总会卖他身后的天剑们一个面子,对于狐黯,他无法感同身受,但少年的心总是柔软的,它还未曾被世俗鞭笞而变得冷硬,因而对于狐黯,他到底是同情的,因此面上稍稍带了些不忍之色。而二牛看见狐黯,就像看见了他自己。狐黯和狐灼灼,好比他与木莞,若换作是他,他也不知道是否会与狐黯走上同一条路,故忧郁之色在他稚嫩的脸上也不显得十分突兀。相比于二牛,木莞是女孩子,更多了一份细腻的心思,她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狐黯的忐忑 ,小心翼翼。不过她不同于狐黯,她只是在等她的男孩开窍,而非两人有情,生生错过,到死也遗憾,所以她同情狐黯的遭遇。      “嗤”,叶清的声音并不大,但足够使在场的人清清楚楚地听见,不知道他是对狐黯不屑,还是对凌风三人不屑,亦或二者兼有之。凌风扬着头,瞪着叶清,眼里满是不服气。叶清只当没看见,他收回圆球,懒散地说了一句“朽木”,转眼人便不见了。      “叶前辈这是什么意思啊”二牛摸着后脑勺问道,凌风臭着脸并不说话,木莞拉了拉二牛的衣袖,朝他摇了摇头,二牛便也拉长着脸,三个人之间的氛围古怪得难以言说,就连同光子隔着几尺的距离也感受到了不适。      “我们去药谷”慕酒微冷如初雪的声音就像钉子戳破了三人之间的僵硬和尴尬。“我也去”二牛闻言举着手,态度很是积极。“我师傅可是要帮慕酒诊治呢”木莞眨着眼睛,语气活泼,褪去了温柔的表皮,她也有俏皮的一面。“我也去”,凌风的声音有些懒散,但不可否认很好听,木莞的耳朵都红了。      “诶,那这个怎么办啊?”二牛指着不远处狐黯的尸体。“狐黯虽说做错了事,但人总会是入土为安要好些”木莞柔声说道。凌风点了点头,天剑门宣扬的正义,仁慈,坦荡在这个不足二十的青年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彰显。慕酒不语,他认为没有必要,但怀中的同光子点着头,极为赞同木莞的话,慕酒便点了一下头。      慕酒想要蒙着同光子的眼睛,同光子一溜烟儿便窜到了他的肩上,他有些无奈。狐黯的死像极为难看,整张脸上毫无血色,眼睛死死地瞪着一个地方,状如铜铃,嘴巴张得极大,嘴里的牙齿舌头都清晰可见,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肌肉已经变得僵硬,头发被他硬生生的扯去了大半,显得诡异而滑稽,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都比不上他狰狞。同光子直觉得胃液翻腾,一股子恶心涌上心头。她的瞳孔因为受到惊吓紧缩,她几乎快要从慕酒的肩头栽倒下来,慕酒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拍打着,同光子愣是半晌才回过神来。      一旁的凌风三人望着尸体确是犯了难,三人从未埋过死人,更何况,三人是压根儿不想跟尸体近距离接触。“不若请个人帮咱们收个尸?”二牛灵机一动,提议道。“呸呸呸,你说什么呢,是帮狐黯收尸”木莞一把拧在二牛腰间的软肉上,转了圈,二牛龇牙咧嘴讨饶。木莞注意到凌风正看着,立即收了手,恢复了端庄淑女的作态。凌风抱着剑看得倒是热闹,他还未曾见过木莞如此模样,不免有些新奇。      “倒是极好,不过这处是何地?周围可有人家,如若周围荒芜人烟,还不若一把火烧了!”凌风的声音朗润如山涧,减去了众人因为烈阳的烦躁。此刻正值日中,日头毒辣,即便是站在树荫处,也起不了作用,欺软怕硬的蝉儿此刻又唱起了歌。“焚”,慕酒嘴唇微动,只吐出了一个字,他觉得人死如灯灭,身后事并无意义。“别别别,我去找人”,二牛拦住了凌风点火折子的手,“等我,别焚”,他就像火烧到屁股一样,飞快便没了踪影。凌风收回火折子,抱着剑靠在树上,木莞蹲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揪着地上的狗尾巴草,同光子热得吐出了舌头,慕酒用树叶为她扇着风。      众人昏昏欲睡之际,二牛终于带着一个人回来了,此时日头偏西,接近申时了。那人穿着一身粗麻布短打衣裳,背着一个包袱,身材瘦弱,面容白皙,五官端正,眉宇柔和。“见过诸位”,他的声音并不如寻常男子一般粗犷,却如女子一般柔和。“开始吧”凌风揉了揉被太阳晒得发疼的太阳穴。      那人看着文弱,胆子倒是不小,见到狐黯可怖的死状,只平静地为他整理,神色肃穆。木莞忍不住问道,“你就不害怕吗?”,那人抿唇一笑,“不怕”。“为什么不怕?”二牛也对他有些好奇了,凌风也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同光亦如此,唯独慕酒表情依旧。众人的目光使得他有些面红,他手上动作不停,只听他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敬畏待死,诚以待生”。      几人皆沉思不语,那人的手脚麻利,很快地整理好了狐黯的尸体,此时的狐黯,双目紧闭,嘴巴闭合,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双手交叠在腹部,神态较之之前安详了许多。“好了”,他的声音不大,却能够让人清清楚楚地听见,不会有被打扰的感觉,体贴极了。“怎么做?”凌风问,“条件简陋,直接安葬即可”那人的声音总是控制在让人最舒服的感觉。那人有些吃力的将狐黯的尸首,放入挖好的坑内,神色端庄肃穆,就像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掩好土,二牛递给他刚刚削好的木板,他问,“逝者叫什么名字?”,“狐黯”二牛回答,“你们是他的什么人?”,“仇人”,他听到了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旋即又是一副从容不破的模样。待到刻好字,他认认真真地将木板刷成黑色,上面的字涂成金色,插入到狐黯的坟茔前,拜了三拜,点燃香烛,焚烧了一大把纸钱。      “狐黯之墓,友立”木莞念着墓碑上的刻字,疑惑地问,“我们不是仇人吗?”那人亲亲地说,“立场不同的不是敌人,只是选择不同的朋友,我们总要为我们的选择付出代价。”他说完这话,便消失了。一个大活人眼睁睁地从四人一狐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第二十七章
朝朝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