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扇一手执着刀，一手按住被无凉划出来的口子，不可置信地质问无凉，“无凉，你当真狠心。我们相识这么多年，我早已把你当成我的家人，我另一个妹妹。现在就因为我不想躺这蹚浑水，你就要置我于死地。” 　　 　　他悲愤交加，但换来的只是无凉冷冰冰的话语，“我们是相识很久了，但我可没把你当家人，我们不过是共事比较久的搭档而已。潜伏在人间太久，你越来越不像魔族了，反倒是和凡人无二了。”无凉望向他，继续说道：“我不是因为你这一次才要杀你的，我是觉得你不受控制了，日后可能会背叛魔族，我是要让你醒过来。” 　　 　　握住刀的那个手不断攥紧，指尖也泛白了。“说来说去，我竟然不知道你看我不顺眼这么久了。” 　　 　　无凉嗤笑，“我确实是看你不顺眼很久了。刚来人间，我对你这个搭档还是挺满意的，充满贪欲，杀人不眨眼。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你居然也会心疼那些任务对象，其中你还偷偷放走过几人，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可你有没有了解过，因为你的一时心软，我们魔族有多少无辜的人受难。” 　　 　　“我没有错，我们魔族是生命，但那些人也有生命，他们是无辜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是魔族，凡人最害怕、最讨厌的魔族，你帮助了他们，他们会感激你吗，不会，他们只会觉得你傻。”无凉眼神逐渐没有聚焦，“就是因为有你这种叛徒，我们魔族终日只能囿于那偏僻恶劣之地。”她眼眶逐渐变红。 　　 　　她又喃喃道：“我兄长便是你这种人，因为他动了恻隐之心，放走了一个人，导致我全家其他人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被那些修仙者折磨摧残，甚至最后一心求死，可他们那些正道之人呢，连让我的家人痛快地去死都不肯，挖眼凌迟，尸体居然还随意喂给灵宠。” 　 　　“他们这样做，我们又何必对他们仁慈，你和我兄长一样，愚蠢至极。”无凉声音哽咽，眼睛恢复光彩。 　　 　　莫扇沉默了。或许无凉说得对，他真的被人类影响了，变得不像魔族了。可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却不可饶恕呢。种族真的有难以跨越的鸿沟吗。 　　 　　无凉还是问出了口，“你同不同我走。” 　　 　　纠结万分，莫扇最终还是跟上了无凉，进入了迷瘴气当中。 　　 　　魔族是恶所凝结成的，在迷瘴气当中，他们反而比纯良之人来得自在，至少不会迷失在执念当中。可这次似乎不太一样，他们两人一进来，便觉得不对劲。 　　 　　“你有没有感觉到很压迫，有股心悸的感觉。” 　　 　　莫扇感受着自身的情况，发现正像和无凉说得一样。“这迷瘴气好厉害，以前从未进过怨念这般深的。” 　　 　　他似乎是要比无凉反应厉害一点，呼吸都有点急促，无凉见此，脸色沉了几分。 　　 　　“当时，我观察到他们好像反应没我们这般激烈。” 　　 　　“应该这里面的人开始找出口了，所以迷瘴气开始发作了，不要被迷惑了。” 　　 　　“不会。” 　　 　　无凉不相信地看向他。 　　 　　莫扇偏过了头，说道：“我们快去寻他，不然不好下手了。” 　　 　　无凉手腕一翻，变出了两粒赤红的丹药，拿了一颗给莫扇，两人吞了之后，在迷瘴气中行动自如，开始搜寻他们都猎物。 　　 　　竺姬越走到后面，发现居然连眼前的事物都瞧不真切了，满目的白色，使得眼睛疲劳不已。 　　 　　她闭上了双眼，想要缓解一下眼内的干涩之意，突然她脚底一软，直接了无意识。 　　 　　“送入洞房！”一个尖细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然后外面发出了热闹的喧哗声。 　　 　　竺姬知道自己不受控制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大红色，和白色完全不一样的热烈颜色。然后这具身体的主人视线往下移，竺姬看到了一双精致得不像话的绣鞋，连她在天界也没见过如此精致细密的针脚，是手工特有的魅力，这具身体上穿的也是特别重工的喜服，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浑浑噩噩地被扶进喜房，坐在了黄花梨的拔步床上。喜娘、丫鬟门都退下了，只剩下她一人。 　　 　　不，这不是自己。竺姬尽量保持清醒，不被套入执念所化的幻境当中 。 　　 　　竺姬俯身在新娘身上，她不能控制这具身体，不能说话，连视线也不能自主，只有意识是清醒的。身体主人的意识也没有被竺姬剥夺，依然掌控着身体的主导权。 　　 　　唯一不一般的一点，就是竺姬似乎能感受到身体主人的情绪。 　　 　　不知道端坐了多久，竺姬只觉得困意涌上心头。 　　 　　吱呀一声，门被退开而来。 　　 　　但竺姬没有感受到属于新娘子面对新郎的紧张感，只觉得心透不过气来，闷闷地。 　　 　　竺姬在听到门被打开到时候，她的手就已经想要去扯开盖头了 。可只拉动了一角，手腕上便有另一手搭了上来。 　　 　　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我来吧，至少让我为你掀开盖头。” 　　 　　竺姬不再动作了，任由他将盖头掀去。 　　 　　喜称伸进盖头里，小心翼翼地抬起盖头，生怕不小心把竺姬的发型弄乱。 　　 　　视线没了阻挡，竺姬看见了一个俊美似神仙的男人，眼睛，鼻子都生得极好看，比天界上的神仙还要漂亮，可这张脸总给竺姬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实在想不起来。 　　 　　他的视线一直在竺姬的脸上，未曾移开过。“你今天很美，和平时我见到的样子很不一样。” 　　 　　竺姬听见身体的主人说话了，她随意道：“呆瓜，当然会不一样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穿女装。” 　　 　　他笑起来了，像是甜甜的米酒一样，很容易让人沉醉在其中，不知不觉就饮多了，醉意来得悄无声息。“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若我说我看过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竺姬的视线投向他，怀有歉意地说道：“委屈你了，第一次成亲居然是和我假成亲。” 　　 　　“我一点也没感到委屈。”他话说得很直很快。 　　 　　但竺姬像是没有明白其中的意思一般，郑重地对他说，“真的很感谢你，我也不知道我这样是不是太过于冲动了，总之我不会亏待你，一定会给你很丰厚的回报。” 　　 　　“其实……如果可以，我不想要你的回报。” 　　 　　竺姬终于笑了，玩笑地说道：“说你是个呆瓜，你还真是个呆瓜。我这样利用你，你还不求我报答你，真不知道你小时候被骗过多少次。” 　　 　　他有些赫然，“我小时候的确是有些死脑筋，有些话，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人骗我到现在。” 　　 　　竺姬以为他不高兴，便站起来搂着他的肩膀，拍拍胸脯说道：“别难过了，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嘛，以后还有谁欺负你，你尽管告诉我，我替你教训，教训他。” 　　 　　“无论是谁欺负我，你都会站在我这边吗？” 　　 　　“那是当然，本将军说到做到。” 　　 　　他又笑了，“你要说到做到。” 　　 　　“当然了，你怎么和小孩一样，幼稚。”竺姬凑到他面前，皱了皱眉头。 　　 　　他似乎是被吓到了，一动不动。 　　 　　竺姬用手在他面前晃晃，“我真的长得这么凶吗，你居然也被吓到了，真是个弟弟。” 　　 　　竺姬这个原身，是渭国的将军，人称玉面女将军。这便是夸原身长的好，可她一穿上了盔甲，便面容肃穆，一对剑眉又使得她英气无比，可能是眉头有点稍微向下，看起来总是愠怒的感觉，每次凯旋回京的时候，街边站着的小孩子一看到她便安静了下来，这让她苦恼不已。 　　 　　“当然不是，你……一点也……不凶。”他有些结巴地说道。 　　 　　竺姬哼哼了两下，“算你会说话，不然就让你体会一把家里有母夜叉的感觉，知道吗。” 　　 　　他像是怎么也没看够竺姬一样，目光紧紧攀附在她的身上。 　　 　　竺姬喉咙微动，欲言又止。思索了一会，问道：“这房中的镜子在哪里？” 　　 　　不怪竺姬找不到镜子，这里面的陈设一看就价值不菲，许多物什都是稀奇古怪的样子。 　　 　　他听后，像是终于察觉到自己的目光有些炙热了，面皮微红，他牵着她的衣袖，带她来到了一个桌子面前，桌子竺姬认识，是紫檀的，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可能是金钱的气息。 　　 　　找来找去，桌上任然没有任何一物，竺姬不解地看向他。“哪里有镜子，你莫不是诓骗我。” 　　 　　“这里。”他点点桌面。 　　 　　竺姬将双眼凑上去，果然在紫檀桌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虽然有些模糊。欣喜说道：“你这桌子做得真好，桌面油亮地反光，都能隐约看见人的模样了，不过当做镜子还是差点。” 　　 　　他轻轻敲了她的额头，“你想什么呢，这当然不是镜子了。”他用好看修长的手，将桌面翻过来了，一面宽广的铜镜俨然出现在竺姬的面前。 　　 　　原来这么大的一个桌子居然是个折叠式的镜台，镜子下面便是一格一格的格子，每个格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全是珠宝首饰，这些珠宝发出来的金光，照在镜子上，又射到竺姬的眼里。 　　 　　“太夸张了吧，小清。”竺姬瞧着首饰的头，又转过去，望着凌清，“你记得我们是假成亲吧。” 　　 　　凌清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有些失落，“你喜欢吗，这些都是家里人随便塞的，你要是喜欢便不用和我讲客气，再说了，我们不是一家人了吗。” 　　 　　竺姬睨了他一眼，“不愧是凌府，就是大手笔，随便塞的，居然每一样都如此好看。不过，我便不用了，这些都是你家里人给你的媳妇置办的，我不能做这个小人。” 　　 　　“闲着也是闲着，你不带多么可惜啊，我们是什么关系啊，你居然还讲究这些。” 　　 　　“真的不用了，好意我心领了。” 　　 　　凌清突然一下子不笑了，面色阴沉下来，“可是我母亲和祖母都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你要是不带的话，她们会很伤心的。” 　　 　　竺姬很为难，左右摇摆不定。 　　 　　“况且……”凌清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说道：“我以后的妻子，应该也不会用这些，总会觉得膈应。难道你是想要和我避嫌，可我们是多好的关系啊。”他将话说出口，脸色彻底冷下来了。 　　 　　他这么一说，竺姬反而不好拒绝了，“那好吧，谢谢你，小清。” 　　 　　“不用和我说谢，阿竹。”竺姬应承了下来，才让他感觉舒服一点。 　　 　　被这么一打岔，竺姬才想起来照镜子。铜镜里的姑娘，很美，很娇媚。竺姬的眉毛特意被她娘亲改了一下，用螺黛画了弯弯的柳叶眉，看起来温润了不少。 　　 　　竺姬心头一震，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铜镜里面的女子，眉心间有一颗痣，和竺姬原本的模样的位置一模一样，这里，竺姬也有一颗痣。 　　 　　原身没有给竺姬反应的时间，匆匆看了一眼便不再看铜镜了，原身说话了，“原来我的妆没花，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还以为是我的妆花了。”顿了一下，她继续说道：“我这个样子没有很奇怪吧。”她有些紧张地望向凌清。 　　 　　凌清没有言语，只摇摇头。 　　 　　“那就好……” 　　 　　竺姬话还未说完，便被屋外的一声给打断了，“少爷，少夫人，天色不早了，两位该休息了。”是喜娘的声音。 　　 　　喜娘是凌老太太的心腹丫鬟，府里人称古姨。她奉老太太的命令来服侍他们都新婚夜。她在外面站了好一会了，急得要死，里面只听见两位的交谈声，没有任何别的声音发出来，这可让她怎么和老太太交代。如果不是夜很深了，她也不会出声惊扰里面的两位。 　　 　　古姨这番话说得委婉，但凌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他的耳根明显红了。 　　 　　也只有柏竹不明白了。 　　 　　竺姬说道：“既然喜娘都催我们了，那我们便睡觉吧。没事，我不会委屈你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也不是没一起睡过，不会让你打地铺的。” 　　 　　凌清面色更加红了，“不是这样的，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