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顾知揭开盖子，用盖轻轻擦了一下碗沿，发现茉莉熟水已经好了，香气经久不散，他满意地把瓷碗递给晋良音。看着小姑娘捧着瓷碗咕咚咕咚地灌下去一碗，不由好笑：“鱼鳞书中风俗卷曾记了一句古话，一碗是品，二碗是解渴的蠢物，这第三碗便是饮牛饮骡了。我看小鳄你这个架势，这哪里是在品，可不是在” 　　“便是饮牛饮骡，”晋良音放下她心爱的茉莉熟水，抬起头认真地看着荀司风，“阿姐便是饮牛饮骡，你也不会不喜欢吧。云大哥，我晓得你对我的好，只是对阿姐付出的一半心思。既然如此，又何必你们两个顶着厨娘和主顾的名字这样相见。 　　“这段时间里，阿姐早就习惯给你做饭，而你难道不想让她陪你一起吟诗作画吗？你们明明早前那样相熟，为何三年后你回来这段时间，你们竟是如此地客套了呢？” 　　小姑娘接着又小小地叹了一口气，一气说了许多：“你们之前并没有这个苗头，可为何如今有这个苗头的时候又生疏起来了呢？既是有情，便应该禀明父母，作些应做的礼，互相交换一些有情人应该为彼此做的东西。” 　　“你太欺负我阿姐了，你欺负她喜欢你，愿意一直为你烧饭，所以你不愿先开口。可是彼此有情，这样拖着不说不做又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和我阿姐的情意是你们二人不容于世的罪证吗？不要欺负我小糊弄我，我阿姐可是除了你，再没专门外出去给谁烧饭了。女子为男子单独烧饭，这份心意，你还瞧不出么？” 　　她把熟水喝干，瞪着大眼睛看人，又道：“你们二人时常把我赶去玩，单独商议些事，总不会是我阿姐心软，瞒着我不收你银子，商量怎么做假账本吧。” 　　云顾知听她说了这许多话，只觉哭笑不得，这一团孩子气又真挚又热烈，但却叫人不知怎么应对。 　　晋良音，真是让人不愿去欺骗她。 　　院子里的茉莉花漂亮得很，小小的清新可爱，许多朵聚在一处掩映于绿叶之间，便如同粉面佳人，素衣淡妆。清风吹来一朵掉在他手边，他无意识地捻起，手上沾满了清淡的茉莉香。 　　他思量了一下，缓缓道：“有间酒楼名声在外，陈姑娘与我早前也只是食客与名厨的关系，我仰慕她为人和手艺，也算是很亲近的朋友。故而请她为我多做些令县小食和别地的风俗吃食。这本就无关情爱。小良音不要忧心这些，更何况你说这样的话，若不是说给我听，传到外面，合适的君子听到这些话，怎么会去追求她呢？” 　　晋良音却不管这些听起来充满推脱之意的说辞，自顾自鼓着腮帮说：“阿姐今日说的荀司风，我也有所耳闻，拼了命地向阿姐示好，可阿姐根本不搭理他。今日一来，还主动告知你这个名字，分明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人，心中在意些，早日主动表明心意迎娶她。” 　　“好了，这样的推辞，我倒也是听了，你可还有更别致的说法吗？若没有，我就要向柳城翁告状了，请他‘数桃花’了。反正天地间，管着灵物又和善公正的老人家，数他最疼阿姐。” 　　陈郁离做好了饭，正端着饭食往这里走，性子平淡没什么欲求的姑娘，听见自己妹妹关心自己的终身大事不免有些无奈。 　　她扫了妹妹一眼，炮仗一样的晋良音及时住了嘴，蔫蔫地不愿再说。 　　陈郁离把托盘放下，坐在石凳上一样一样介绍，“这是柳江小样，这是蜜盏茶，另两道是六月汤饼和小炒兔肉。” 　　云顾知净了手，招呼两个人坐下吃饭。可晋良音被他那一番说辞气的吃不下，死活拉着陈郁离一起出门，说先生留了四书的课业，今天便是最后的期限，若是阿姐不帮她，她的天便塌下来了。面冷心软的陈郁离只好连连告罪，言明先随小妹离开，有些事明日再说。 　　清平乐早燃尽了，然余香却也温和。云顾知习惯性地把香灰洒在了石桌下面，拿出筷子，打量着桌子上的菜。 　　柳江小样是用各色焯过水的菜蔬瓜果和肉脯做的冷菜，瞅着就明丽新鲜，让人十分喜欢。而六月汤饼是时新的菜蔬切成细细的丝并蛋饼丝和鸡肉丝，用醋，芝麻油，苹果汁调了汤，做了一碗适宜在六月吃的汤饼。 　　小炒兔肉自是寻常做法，别出心裁之处，也只不过是多用了些重口的调料。而蜜盏茶却是十分别致的做法，在碗盏内沿抹上了一点薄薄的蜂蜜，倒入茶汤至盏中三分之一的高度，再倒入适量牛乳，最后浇上少许茶汤，表面放上两颗无核的蜜渍梅子，是一道小姑娘会喜欢的甜食。 　　“蜜盏茶是个什么东西，哎呦，这不是女儿蜜吗？为什么是她给你做？她怎么给你做这个？” 　　石清越脖子上带了许多红印子，整个人趴在墙头上，颓唐得像是刚从美人怀里捞起来。一身描金绣银的红锦袍，散着头发，穿着一双锦靴。面如白玉，眼含秋水，眉心一道红鲤鱼似的图案。好个俊秀公子，姑娘梦中情郎。佳人多情，银香楼上留君宿，奈何此人无肝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