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我们在树林边上看到了那个女孩。她的红色跑车停在树下，她穿着一件绿色的外套。她看起来像一个汽车广告，可以说服任何想买它的男孩。 　　基利安正带我从学校回家。在他看见那个女孩之前，我们一直在赶路，因为风越来越大了。一阵风像一根看不见的鞭子一样绕着我们转。我看着第一批树叶从树上掉下来，突然变成一片明亮而美丽的绿色。它们像绿雨一样闪闪发光，我突然感到一阵痛苦。夏天快快结束了。 　　一层厚厚的灰色云滚过了树梢。波西塔诺被阳光和阴影遮住了。夜幕降临得很快。 　　我推了推基利安，试图保持声音清晰。“她很热，但这里很冷。” 　　“但是，她和你比起来什么也不是，”基利安说。“不过，这是辆不错的车。” 　　“的确，你在看那辆车吗？” 　　“不然呢！”基利安提出了抗议。“‘艾薇！” 　　当我穿过新落叶时，风坚持不懈地吹在我的夹克上，好像有鬼魂试图吸引我的注意。基利安追着我，仍然在抗议和大笑。我们把那个穿绿色衣服的女孩留在了身后。 　　基利安、阿米莉亚、凯西和我在上学的第一天就成了好朋友，就像孩子们一样：第一天上课的时候是陌生人，到了午餐时间就成了知己。大人们都说男孩长大了之后就会不跟女孩玩了，但是基利安不是这样。 　　我想我一生都爱着基利安。我把我的初吻给了他。 　　我记得参加过一次学校探险队，穿过波西塔诺森林，在一条小溪边发现了一口废弃的井。基利安对这一发现感到非常兴奋，他坐在溪岸边，立即为这口井画了一幅草图。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他那低垂在速写本上的黑头，并向他许愿。但是我没有硬币扔到井里去，当我试着扔石子进去的时候，我丢丢了。在一条小溪旁发现了一口废弃的井。基利安对这个发现感到非常兴奋，他坐在河岸上，立刻画了一张井的照片。我偷偷地看了一眼他的头，垂着他的速写本，希望他。但我没有硬币可以扔到井里，当我试图扔一块鹅卵石时，但是我错过了。 　　那天是冬天，基利安问我是否想去看电影。我答应了，发现只有我们俩，我感到震惊和激动。我很兴奋，我直到现在仍然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我们俩伸手去拿爆米花时手碰到了一起。这么简单，这么愚蠢的事情，但触摸感觉就像是触电了。他伸出手，用自己的手指缠绕我的手指，我想，这就是女巫燃烧的方式。 　　我对那个夜晚最清晰的记忆是他陪我走回家的时候，俯下身来，在门口吻了我。我闭上眼睛，吻是温柔的，我惊讶地发现整个苹果园并没有变成盛开的红玫瑰。 　　从那时起，我和基利安在学校手牵手，他每天带我回家，我们继续约会。但我从来没有提起过我们是不是正式的情侣的问题。其他人叫他为艾薇的男朋友，但我从来没有……还没有。 　　我害怕失去我们已经拥有的东西。我的家人一直告诉我，我们之间的感情不能长久。 　　恐怕他的想法和我不一样了。 　　我知道基利安喜欢我。我也知道他永远不会伤害到我。但我希望他的心一看到我就跳动，就像有人要求进入他的灵魂一样。有时我想让他看着我，就像我有魔法一样。 　　也对，毕竟我有一半的女巫血统。 　　基利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吻了我。当然，他偶尔会来打招呼，但我把我的朋友和家人分开。我关上门，向大厅里飘来的美味的甜味走去。 　　“艾薇，你回家啦，”戴安娜姑姑从厨房喊道。“我在做果酱！”我放了所有你最喜欢的东西——草莓、黑莓、松鼠的眼球。” 　　“我才不喜欢这些东西呢！”我大声喊道。“戴安娜姑姑！”这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特别是松鼠的眼球，这玩意太恶心了！” 　　我在厨房门口停了下来，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我的姑姑。她站在我们的黑色铸铁炉子前，在一个炉子大小的锅里搅拌着血液颜色的果酱。她穿着一条粉红色的围裙，上面写着“亲爱的厨师!” 　　她朝我眨了眨眼睛。“它很好吃，你就等着瞧吧!” 　　“我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黑暗料理，”我说。 　　戴安娜姑姑那张温和而甜美的脸变得充满了困惑。 　　戴安娜姑姑比乔安娜姑姑更随和，她总是乐意接受我这愚蠢的凡人生活方式。她走到我跟前，用手没有握着红色的木勺，深情地拉着我的头发。“你这挑食的孩子，总是不喜欢吃有营养的食物，就爱吃垃圾食品。” 　　即使我在舒适的厨房里，房间弥漫着暖气，我还是感到很冷。 　　戴安娜姑姑对我微笑。“我简直不敢相信你那16岁的生日就快到了。就好像只是前几天你才出生一样。那时候你看起来真可爱，浑身都是血液和黏液——” 　　“不要再说了。” 　　“啊，你觉得不好意思了吗？” 　　“是的，这令我感觉更恶心了。” 　　“那是一个美丽而特别的时刻。你亲爱的妈妈想让你进医院。你能想象吗？”戴安娜姑姑感到不寒而栗。“医院很不卫生。我永远都不可能让你你靠近那种可怕的地方。从一开始，你就是是我们家最好的女孩，我答应自己我会照顾你。现在看看你。我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我们准备在你16岁的黑暗洗礼的时候把你的灵魂奉献给撒旦！” 　　戴安娜姑姑捏了我的脸颊，又转过身去做她的果酱了。她哼着小曲，好像世界上没有更棒的想法了。 　　这是我的家人：喜欢我，更喜欢让我难堪，总是对我的饮食大呼小叫，对我的功课严格要求，总是想要把最好的都给我，对我的期望很高。 　　我们和其他任何家庭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对黑魔王的奉献。 　　戴安娜姑姑的嗡嗡声消失了。“这里的一切都很安静。你的乔安娜姑姑去和斯瓦希格神父商量，所以我们三个人吃晚饭。你觉得怎么样？” 　　“他还不是我的正式男朋友，”我说。 　　“好吧！”戴安娜说。“他是个好男孩。我担心基利安和他的那个兄弟。在没有母亲的房子里，冷酷的父亲统治着整个家。” 　　我清了清嗓子。“艾利克斯在哪儿？” 　　“哦，你堂哥在屋顶上，”戴安娜姑姑说。“你知道艾利克斯有多喜欢暴风雨吗？” 　　我从阁楼里爬出来去找我的堂哥。 　　天空中一片漆黑，空气中布满了树叶。艾利克斯站在我们倾斜的屋顶的边缘，随着夏天的最后一缕风跳舞和唱歌。他的腰上裹着一条眼镜蛇，它的圆脑袋就在腰带扣的地方，金色的眼睛像珠宝一样闪闪发光。他拿着第二只眼镜蛇，就像麦克风，鳞片尾巴缠绕着他的手腕。他对它张开的獠牙唱着唱歌，身体摇晃着、旋转着，仿佛屋顶和我们的排水沟的斜坡是舞池。艾利克斯与树叶共舞、与风共舞、与整个夜晚共舞。树叶像五彩纸屑一样在他周围飞舞，风像上千条蛇一样嘶嘶作响。 　　我把手捂住嘴，说：“我听说过蛇臀舞这个词，但这太荒谬了！” 　　我堂哥转过身来，强风从我们家消失了。眼镜蛇的幻觉渐渐化为乌有。艾利克斯给我眨了一眨眼。 　　“我喜欢这个比喻，”他回答。“欢迎回家，艾薇。外面的世界怎么样？” 　　在我小的时候，我总是问为什么艾利克斯堂哥不能陪我去树林里玩。戴安娜姑姑向我解释道，他被困在房子里是因为他受到了惩罚。 　　“要知道对他的惩罚是不公平的，艾薇，我们必须更加爱他才能弥补，”她告诉我。“当你充满青春活力的时候，你很自然会玩一些小把戏，比如戏弄女孩、撞上马车、淹死水手、烧毁城市、终结文明等等。”男孩们就是这样。” 　　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 　　戴安娜姑姑一直很纵容艾利克斯。她并不是他的妈妈，他只是一个我非常远房的堂兄，但戴安娜姑姑搬到了英国，在他小的时候抚养他长大了，那时候他需要有个人来照顾他。他们俩在那里住了很久，将近一个世纪后，戴安娜姑姑仍然有英国口音。我可以想象她来照顾一个小艾利克斯，充满了母性的照顾。 　　把艾利克斯关在我们家的咒语已经存在了几十年了，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他一直在这里陪我，像一个友好的鬼魂一样萦绕着房子。当我很小的时候，他是最好的玩伴，让我的娃娃自己移动，我的玩具在房间里摇摆。现在我长大了，他就像我的又大又坏的哥哥，愿意整天和我谈论男孩。或者女孩们。 　　我耸了耸肩，小心地走下屋顶的斜坡，站在他旁边。“世界基本还是老样子。” 　　“真的吗？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似乎在发生变化。气候变化，玩弄权术的术士……听起来很可怕。”艾利克斯的声音很有渴望。“我真希望我能亲眼看到它。” 　　“振作起来，我们的镇子还是和往常一样。波西塔诺没有什么变化。” 　　艾利克斯含糊含糊地哼着。“你在担心什么呢？” 　　“没有。” 　　“你不能对我撒谎，艾薇，我太了解你了。而且，”艾利克斯温和地说，“我给你施了一个咒语，这样如果你对我撒谎，你的鼻子就会变成紫色。” 　　“你在开玩笑吗?” 　　艾利克斯咧嘴一笑。“是吗？”我想我们会看到的。但现在，告诉我你的烦恼。艾利克斯堂哥正在洗耳恭听呢 ！” 　　我犹豫了一下。从我们的屋顶上，我几乎可以看到整个被树木环绕的小镇。树林延伸得很远，又黑又深。我颤抖着，安布罗斯用胳膊搂住了我。 　　“你交男朋友了吗？”是你同学之中的一个吗？等等。我打赌是基利安 。” 　　“你怎么觉得是基利安？” 　　艾利克斯的胳膊搂紧了我的肩膀。“疯狂的猜测。我很狂野，而且我一直在猜测。我知道你有多喜欢他。请注意，我并不是说我理解他的吸引力。” 　　我把他戳了戳一边。艾利克斯笑了。 　　“那么，他怎么了呢？” 　　我想了许久才回答。基利安有时有一种疲惫的神情，好像他太在乎别人了，要忍受的东西太多了。 　　“有时他很难过。他的父亲和哥哥都在矿场里工作，他的父亲也一直在催促他去那里轮班。他的父亲谈论了很多关于家族企业和家庭遗产，但基利安不想被困在黑暗中。” 　　“好消息，基利安，采矿是一个即将消亡的行业！”艾利克斯说。他的声音更体贴，他补充道：“虽然在我们城里这个行业并没有消失。” 　　“我们看到了——我知道这么说很愚蠢，但我们在树林边上看到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我想知道基利安是不算觉得她比我更漂亮。” 　　我们俩都坐在屋顶的斜坡上。艾利克斯伸出了双腿。我拥抱了一下膝盖。 　　“你认为他可能不忠吗？”艾利克斯问道。“我要给他施个咒。” 　　“不，不要！”艾利克斯，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转过身来，瞪着他。在艾利克斯的黑眼睛里，有一丝黑暗的光芒，但只是一闪而过。 　　“当然不是，我是在开玩笑。我只会做一个搞笑而无害的咒语，因为我是一个甜心。难道我看起来不像个甜心吗？” 　　我扬起眉毛。艾利克斯咧嘴一笑。我用拇指做了一个割喉咙的手势，艾利克斯把一只手按在他的心脏上，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我想……。我只希望我能确定他，”我说。“我一直想拥有伟大的爱情，就像我父母之间的爱情一样。” 　　我母亲是个凡人，我父亲是波西塔诺最强大的术士之一。我无法想象他一定有多爱她。 　　“你知道，我这里有一个咒语。你有一些基利安的头发吗？” 　　“不，我没有他的头发！”艾利克斯，我不想给我的男朋友而且还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施爱情魔法，谢谢你的好意。” 　　我用我最严厉的、乔安娜姑姑式的语气说话。艾利克斯轻快地挥了挥手。树叶向他飘动着，仿佛它们是蝴蝶，在他的手掌上落下。 　　“我说的不是爱情咒语。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太喜欢。因为它们让一切都变得太简单了，而且我喜欢挑战。你和我都太善良了。有个咒语能让他更加的喜欢你，让他发现你身上所有的优点。相信我。” 　　因为我很小，他们就教会了我一切关于魔法世界的知识：我很小的时候学会了拉丁语和咒语。我了解了树林里植物的特性，以及添加药剂和混合物。 　　“这确实很诱人。” 　　我想用艾利克斯建议的咒语。我喜欢基利安盯着我，睁大眼睛，忘记了世界上其他的一切。。但我还是努力消除了幻想。 　　“我想我不能这么做，”我最后说。“我也想对基利安施咒，但是这似乎对基利安来说，不太公平。” 　　“你真的是太善良了，”艾利克斯说。“有时我想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一个邪恶的女巫。” 　　“是啊，”我对风低声说，声音太小了，甚至连艾利克斯都听不见。“我也是。” 　　艾利克斯站在那里，在黑色牛仔裤上掸去死叶和闪闪发光的蛇皮的痕迹。“嗯。迟到了，我得去照顾已故的波曼太太，她在防腐室里等着我。” 　　我们家经营着一家殡仪馆。甚至女巫也需要谋生。 　　艾利克斯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我的下巴。当我抬起下巴时，他给了我一个灿烂的微笑。“加油起来，艾薇。如果你改变了主意，请告诉我。” 　　我点了点头，在暴风雨和思绪中呆在屋顶上。迟到这个词一直在我耳边回响。时间很晚了。已故的波特曼太太。迟到可能是我知道的最可怕的词了。 　　夏末。只要再过几周，那就太晚了。 　　我的一生，我都知道当我16岁的时候，我会经历黑暗的洗礼，在书中写下我的名字，作为一个成熟的女巫进入巫术学院。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还以为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完成父母一直想要我完成的命使命，让我的姑姑感到骄傲，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巫。 　　我的生日是万圣节，夏天已经快结束了。当时，我没有考虑到，接受我作为女巫的命运意味着放弃我的灵魂，我我的灵魂交给撒旦也就是堕落天使路西法。现在我只能想到了：失去了我的朋友，失去了基利安，甚至失去了克斯特高中的数学课。 　　但是，比起在凡人学校上课，我更喜欢魔法。我喜欢在我的血管里建立力量的感觉，也喜欢拥有更多的想法。我喜欢学习魔法、释放魔法，就像我讨厌让我的家人失望一样。 　　但我不可能同时拥有巫师和凡人的生活，我必须马上做出决定。当我还是个孩子在幻想着魔法的时候，当基利安凑过来在门口吻我的时候，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需要做出选择，这意味着我必须放弃凡人的身份、或者放弃女巫的身份。 　　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那一天永远都不会到来。 　　我发现我还是没有准备好迎接那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