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见江铃问她，才抬起眸子来，却是满含着失落，小声地说道：“娘，我也想上学堂，可从前我听奶娘说过，普通农家的女孩子是不能上学堂的。如今我已经不是杜府的小姐了，上不起杜家的私塾，那普通的学堂更是没办法去上了。” 江铃想不到小雪会这样回答，顿时有些怔愣。 不得不承认，小雪所言是事实。 女孩子无才便是德，少有学堂会收女孩子，这已然成为当下不成文的习俗。 即使有钱，恐怕那些秉持着“男女有别”“男尊女卑”思想的老夫子们，也无法接受一个女孩子入学。 要想送小雪入镇上的学堂，着实有些难办。 不过，江铃还是安慰她道：“没关系，等咱们有钱了，就不信没一家学堂肯收我们。就算他们不收，咱们也可以买了书在家自己学嘛。小雪这么冰雪聪明，肯定能和小龙一样学有所成的。” 江铃的话果然奏效，让小雪仿佛看见了一片新天地，黯然的眸子不禁亮了亮。 她抽了抽小鼻子，到底展颜而笑了。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个男人抹着满头大汗，脚步踉跄，东倒西歪地回来了。 他们见有晾好的凉开水，俨然从沙漠里干渴了几天几夜的人寻到了绿洲，丢掉手里鼓鼓囊囊的麻袋，迫不及待地就冲过来，抓起凉水杯咕咚咕咚地往嗓子眼儿里猛灌。 阿伍见杜淳独占着凉水杯，喝个没完没了，急得直跺脚。 还是江铃从杜淳手里抢过来杯子，递给了阿伍，让他也享受到了剩余不多的一点甘露。 不过阿伍喝得太急，呛得咳个不停，不得不用手拍打起胸口，杜淳趁机又赶紧喝了好几口…… 这之后，一个没了骨头架似的，在炕头上顺势躺倒，一个直接就钻进干柴堆里，眼看着两眼一翻，瞬间就能晕过去。 “这天太热了，都快把我给烤熟了。” “我不行了，我的血都被烘干了……” 江铃对他们很无语，她不过是叫他们去粘个知了，又不是赶他们去战场，至于这么怨天怪地的吗？ 她不屑理会他们，走到麻袋旁，掀开一角观看。 当她看到里面几乎全是带翅膀的知了——约有二三百只，只有少数的蝉蜕时，展颜笑了。 这俩男人，还算有些用处。 这油炸的知了只需清洗一遍，择去翅膀即可，用不着经过怎样复杂的处理。 她又用清水和盐、八角将其煮了一遍，晾干后再开始油炸。 当三盘油炸知了出锅装盘的时候，那两个俨然中暑晕过去的，也被香气吸引着麻利利地跳起来，同孩子们争抢着享受美味了。 “入口香脆，好吃，好吃！”杜淳俨然饿死鬼一般，如今吃饭是半点公子哥的斯文也没了。 “夫人可真行，连这等村民们不屑理会的东西都能炸成美味佳肴，换谁都得给你竖起大拇指呢！”阿伍把嘴塞得更是说话都不清了，那大拇指紧跟着竖了起来。 等他们吃过一盘，江铃才将另两盘装进油纸袋里，一人一袋塞给了他们，对杜淳道：“把这个送去给你舅舅舅娘吧，若是他们不屑要，再拿回来咱们自个儿吃。” “娘子，难道你不去么？”杜淳小心翼翼地问着，得到的却只是江铃的一记白眼。 “你一个大男人出门，难道还要我小女子给你撑腰壮胆么？” 杜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忙拿话辩解，“我不是要你给我撑腰壮胆啦，他们又不能吃我不能打我的，顶多兜头骂我两句，我怕个什么劲？只是，只是咱们是夫妻，理应一起去拜见二老的嘛。” 江铃挑眉，不客气地道：“若是串好亲戚的门呢，我还有兴致跟你上演假夫妻的戏码。可惜了，这等亲戚我不想走，况且去了因为我再打起来，你们想要重新交好的愿景可要真的要破灭了。” 她只觉得与那胡氏是八字不合，见面就有想要互掐的冲动。 她若过去与她面对面，真的保不准会因为几句话的口角，而当场动起粗来。 杜淳见劝说不动江铃同往，只好悻悻地带着阿伍去了。 没想到还没等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便又回来了，手里还原封不动地提着那两只油纸袋。 杜淳将油纸袋“砰”一声放在桌面上，自己也无力地瘫倒在石椅上，满脸的忧戚悲愤。 见他长吁短叹的模样，江铃便能猜出几分了，冷笑道：“怎么，被人家赶出门来了？” 杜淳又叹息一声，哭丧着脸道：“舅娘一见这知了，便气得不得了，说我们有意拿这些没人要的脏东西去羞辱他们，拿着扫帚疙瘩把我们给轰赶出来了。” “她说的话老难听了，骂骂咧咧的弄得我们在人前都抬不起头来啦。”阿伍也怏怏不乐地补充，显然还没从那些侮辱的话语里走出来。 江铃可以想见，胡氏那张刻薄的嘴里会说出怎样难听的话来，才能中伤这两个处世不深的“玻璃心”。 “她不稀罕这个，那我们就自己吃。”江铃说着，把油纸袋抛给了孩子们，几个人俨然吃零嘴般，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娘子，咱们下回送就送些舅娘认为的好东西吧，比如二斤猪肉，几斤蜜饯也行啊？”杜淳小心翼翼地提议。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也以为这知了是没人要的“下贱东西”。 江铃瞪起眼来，“猪肉我们自己都舍不得吃，还要送给他们去？他们是舍得让咱们尝一口肉来还是怎的？除非是年底，否则他们过来讨要也不给。” 人善被人欺，她若是妥协过这一回，恐怕人家就得蹬鼻子上脸，给你再来上一回，两回…… 她可不能开这个受人压榨的头儿。 见她这样强势，杜淳只好妥协。 “我原本还想着炸些蚂蚱，等晚饭后再让你们给送去的。可惜人家不领情，咱们也不必热脸贴冷屁g了。”江铃淡淡地道。 对面两人却忍不住怀疑，她有故意的成分。 否则她怎的不先叫他们拿那能卖钱的蚂蚱前去讨好，反而先拿那两袋子“下贱”东西呢？ 这不是有意让他们过去碰壁，是什么？ 还是打一开始，她便根本不想与胡氏等人化干戈为玉帛…… 不过他们心知这话若是问出来，势必又会惹来一顿臭骂，愣是谁也没敢吱声。 就在两人振奋了精神，也打算跟孩子们一起，伸手去取炸知了一饱口福的时候，却听门“哐啷”一声，怦然打开。 他们抬眼，见到的却是一脸怒容的胡氏，身后还跟着扛着锄头，人高马大的刘大壮。 她那掐腰气鼓鼓的样儿，俨然就是一个讨债的，带着小喽啰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