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厚实沉稳，很明显是她老爹。 　　方建成左右膀子各架着人，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走出来。 　　“搞快点，快点来接人，我要背不住了。” 　　刚站在口口上的方千雪，听到自家老爸这一口方言版的普通话，差点没憋住一下喷出来。 　　眼睛也红了一圈，整个眼球血丝拉满。 　　好在没事，出来了，不然她待会可真就冲进去了，几头牛都拉不住的那种。 　　不过现在看他还有时间说笑，中气十足的，应当没啥大事吧？！ 　　她站的位置多少隔得有点远，看得不太真切，想挤进去，站前排，她这小身板又挤不过。 　　无奈，让大伙让个道出来过路，怎么就这么难？ 　　这边，方建成被领导们拉着说了好些知心话，说得他炭灰都有点遮不住脸颊的红润。 　　“政委，书记，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建成哥，你莫谦虚，要不是你，我们大家根本就找不到大伙计的。”葛大明在一旁大声嚷嚷，紧跟着大伙也开始起哄。 　　“是呀！要不是建成想到法子，我们早就被火烧死了。” 　　“他是俺们村的大英雄呀！” 　　“大英雄——” 　　方建成不好意思地挠头，“没得这会事，还得是大伙的配合，都是大家的努力。” 　　最后，他被大伙拥促着走出来，而且好巧不巧她刚好站在了这条道上的口子上。 　　方千雪抬头望了一下天，心里顿时五味杂全。 　　敢情好，老天这是：大的看心情，小的有求必应。 　　…… 　　“爸，钢铁厂突然遭天火，要重建也得等个个把月。” 　　方千雪试探性地问：“这一连几天出事，怪让人担心的，要不你趁着这机会就此辞掉，换个别的。” 　　“厂里休假有补贴，而且从新建厂，你爸我可以拿双份工资。我要是辞了不成冤大头了吗？” 　　头疼！ 　　她真是服了，她爸怎么就这么死老脑筋？ 　　油盐不进，劝不动。 　　一路上不管她怎么说，方建成也没松口。 　　“汪——” 　　走到村西口，还没进村院子，就听见络绎不绝的狗叫声。 　　狗叫声接连叫个不停。 　　这是谁家进贼了？ 　　还是被隔壁赖子偷鸡了？ 　　“啊！我想起来了。” 　　方千雪看着方建成着急跑的样子，脑子里一下闪过什么，懊恼地拍一哈自个脑袋瓜子。 　　“爸，你等我哈呀！我早上出门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这越自个家走，她心里就越不对付，左眼皮子更是跳个不停。 　　俗话说得好，左眼跳灾，右眼跳富。 　　果然，成不欺我。 　　我家进贼了！ 　　看着方老婆子一手七八只鸡，一手卷着棉被，背上还压着一背篓红苕的那尖酸样。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前几天的教训还没吃够。 　　她看她就是牢饭没吃够，三天炫不爽，想去吃包年包月的，才开心。 　　“俺娘呀！这大梨柜咱们家不是有两个吗？咋还要扛回去，多累啊！” 　　方老婆子弓着腰回头横了一眼方禹城，“你懂个啥，老三没了，这老三家的财产不都成那小贱皮子的了。 　　她前个还伙同那新来的晦气把你娘老子给送了进去，你觉得她之后会好心。 　　你要是想让你周儿娶到媳妇就听我的，快点搬，然后我们再去找村长，将那小皮子接回来，到时钱肯定少不我们的。” 　　她可是打听好了的，钢铁厂要是出了人命，上面人和办厂人可是要给钱的。 　　好像说，上面一个月要补贴个几十块下来，直达家里小孩成年。 　　两个加起来少说也有个几千上百块，还能捡个干白活的丫头回去。 　　这等好事，不要，白不要。 　　“要得，我搬，还是我妈想得最明白。” 　　方禹城笑得嘴巴子都咧到了耳朵后面。 　　方建成站在牛茅边听到他们的谈话，肺都要气炸了。 　　直接就冲了出去，活脱脱的夺命“黑无常”。 　　“啊！鬼——” 　　方老婆子被吓得魂都丢了，手里的东西往天上一抛，一下蹲坐在了地上。 　　“三儿，娘的好三小子，你咋突然回来了。”她眼神躲闪，将东西牢牢地护在身后，“妈，妈，妈这是想明白了。” 　　说着方老婆子就开始抹眼泪，“从前是妈糊涂了，妈不该，如今你去了，妈就想着小雪丫头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个人照顾。 　　妈就想让你在黄泉路上走好点，来给小雪丫头收拾收拾东西，接去我那住。 　　这样你在下面也好安心，去投胎。” 　　方千雪站在草堆子后，心里一阵讽刺，犯恶心。 　　真是不要脸，喜欢往自个脸上贴金，黑心肠装活菩萨。 　　一心掉在了钱眼里，活人、死人都分不清了。 　　“阿奶，你真是来接我回家享福？”方千雪抢在方建成要开口前，站了出来。 　　嘴角那肆意的笑容，好似在嘲讽，她站在方建成身后，黑白一对比好不瘆人。 　　方老婆子脸紧了紧，身体本能地往后挪，嘴硬歪地回怼：“那不是嘞，便宜你这丫头了。” 　　家里的那猪圈本来是她留着秋年丰收养猪崽子的，现在便宜这死丫头了。 　　“是吗？”方千雪讪笑道：“可我刚怎么听到，你和二叔在讨论如何分我家财产，怎么坑挖我的家钱了？” 　　“什么坑挖？俺来是给我儿收拾白衣。他是我身上掉的肉，我养大的，如今死了，这家产也是我的。” 　　方老婆子被方千雪这一激，全然忽略了方建成是人是鬼，很是不要脸的说：“我呸，你个卖钱货，俺捡你回去干活都是对你的莫大恩泽，没找你收钱都是好得嘞了，不知好歹些的。” 　　方千雪抿了抿嘴，回头冲方建成无辜地眨了眨巴眼睛。 　　这下你总认清了吧！ 　　他们就是把你当金宝库，吃人不吐骨头。 　　“妈，你就这么希望我去死吗？”方建成沉着声音吼了出来。 　　方老婆子一阵激灵，脑子没反应过来，“你是我家建成的，莫死？” 　　她似有点不敢相信，冲方禹城招了招手，“二儿子呀！你快来扶我，妈这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见你三弟的魂魄了？” 　　方建成顺着方向，眼神狠狠看着方禹城，目光里警告味十足。 　　方禹城吓得脚软。 　　他本来身子骨就比不过老三，这些年混多了，更不用说了。 　　支支吾吾半天，才回答道：“妈，那哪是鬼呀！这明明是三弟嘛，活生生的。” 　　照现在这情况，老三家指不定又会闹上去，所以现在打好关系，站对位置才是保命的正途。 　　于是，方禹城笑着走到方建成面前，动作很自然地伸出手要揽着他的肩膀。 　　然后，又略微抱歉地看了方老婆子一眼。 　　娘呀！这局子你进一次是进，两次也是进，反正都熟了。 　　可我不一样呀！ 　　我可不想进去受苦，你就先帮我担着点吧！ 　　方老婆子看着他的动作，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个天煞、没良心的，老子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好呀！” 　　方老婆子说着就冲了上去，拳打脚踢的。 　　“你们干哈了，在前面围起，没听见警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