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瑞怀揣着蜡烛，守在夜里，她神情摇曳，她知道自己会死！一定会死。 目光一个个的看过她们，那些人也会死，和她一起，但自己与她们还是有些不同的，因为自己知道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一定会死！ 在小屋子里另外还有一扇向里开的门，虽然它已经被条木封了一层，但因为时间太久，此时只要有心，也是可以打开的。 来到这里时，只有她注意到这些，她现在绝望极了，但抛开一切，她也释怀极了，因为她比她们都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一定会死。 内心重复着这可喜的知觉，她看过了所有人，最终把目光聚焦在那些烂了的糟条木上。 “看吧，现在只有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能挽救了！”她似乎这样在心里想着，“平时你们一个个都很明白事理的样子，其实全都蠢的可笑！” 她这样在心里想着，从她们中间拿走了守夜的蜡烛，“反正你们也不需要，还不如让我带着它，反而有些用处！”她继续这样想着。 那距离并不太远，其实很近，只要走上不超过十步就可以摸到那破败的条木和上面被锈污覆盖的铁钉。 微弱的火光映在条木上，一只女人的手在上面使力，那条木应着一声连续的咔嚓声而断开，像是回应那敲门的应答似的。 楚瑞得意的把它们清理干净后，把蜡烛放在地上，将全部力量压在门框上，慢慢的把它推开了。 不知道上一次被开启是在多少年前的一扇门呐，它此时又一次被推开，门上和叶还像上一次一样轻松发着它应有的声音。 蜡烛光先她一步钻了进去，那“死亡”的气息迎合着烛光浸透了出来。撒在楚瑞有些污浊的脸上。 “就是这里，就在这里面，是在那墙上吗？是目光？不不不！不对，是棺材，一副棺材，对，我相信自己的感觉！”她坚定的在心里想着。 走过门，屋子里像上一个地方一样安静，一样的狭窄，甚至也一样的充满着黑暗的潮湿和死寂。 “别怕，这没什么的，冷静下来，你可以做到的，你很自立，你一向如此，打开它吧，就是你在做着这些，她们那些愚蠢的脑袋永远找不到的补救的事！”她走到里面，目光盯着烛火，烛火散发着红彤彤的光形。 它并不凝聚，像人的鬼魂，它的持有者也是如此，从光形中，看到了黑暗对面的一个神龛。 “神龛，那是……神龛吗？这里的棺材呢？哦，对了，棺材很大，应该不可能放在正对门的地方，那是灵堂才会摆放的样子，这里可不是灵堂，不是……”虽然这样确信，但她知道灵堂是什么样的，不过很快她就让自己注意行动，不要被其他记忆纷扰了自己将做的事。 虽然神龛不是自己所找的，但看到了还是想弄清楚的，因此她继续往前走，走到了那神龛面前，上面是一个木牌，绘着一些奇异的图腾。 “是神吗？不像，但下面有文字，不像中文，也不像韩文！”她努力辨认，终于在最末尾发现了几个自己认识的字，而且还是小篆。 以她的看法，那写的是个姓氏，复姓，而且当她用手擦拭上面的灰尘时，觉得——那是一种直觉与理性的汇合——它是一位清朝官员的名字。 “如果是这样，这神龛上绘制的是满族中的神祇吗？不，或许是官服上的补子，有点像，可它不是动物，不是飞禽，但生有翅膀，没有太多人身的特征。 “是西方的某种天使？”这太荒唐了，可楚瑞摇了摇头，还是无法排除这个可能，“或许是在清末之时，过来的传教士，但……” 把神龛翻过来，她把蜡烛放在原本放神龛的台子上，看到背后塞着一大块黑色的，质地很厚的，已能确认可防水的塑料或者纺织品。 把它从牌子上小心的扯下来，虽然相隔这么长时间，它们依旧被牢牢的粘合在一起。楚瑞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扯下来，并在手里颠了颠，感觉很厚重，里面的东西有些硬，不确定是不是纸张。 “如果是纸张，恐怕里面的内容已看不清了，而且……”而且这么厚重，一定是可以保存很久的纸。 果然，当她解开最外面的一层线，把防水布拆开时，从里面发现了一块特别的羊皮卷，至少有两厘米厚，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英文还有中文的草书，似乎是做辅助之用。 其中已羽毛笔的字迹最多，黑色的笔挺的英文字母撒在上面，其中不乏点缀着用红墨水或者血液强调解释出的一些严厉的警告之词。 在这些红字之下，就是草书了，是一种很难分辨的书写方式，但好在书写的速度是很快且很直观理解的。 “看来，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在百十年前，或者更早的时候，我确信那些古人一定知道的比我更清楚！”在没阅读它们之前，楚瑞就了解到他们已经作古，而且…… 又环顾了周围一圈，好像觉得自己会无意间发现一只被涂成黑色嘴唇的木质洋娃娃——安娜贝尔一样。 棺材是属于他们的还是我们的，楚瑞不急细想下去，她撑开手，把那羊皮卷完全打开，这么一来原本小张的篇幅因此变大了，蕴藏着的内容也骤然变多。 “不幸的旅人啊，你不应来到这里，不应遵循魔鬼的意识来发现这些，这是被‘天神’废止的土地。”在‘天神’二字上，笔者用了红字，仿佛其背后并不蕴含什么神圣之力。 “这些文字虽然古老，但并不像小篆对于此时的我来说那样晦涩，反而原本被认为外语，可能让人看不懂的地方，对我来说如数家珍。”这多少有些讽刺，不过楚瑞旨在摸索线索，并没多想。 “我们尽力把它放逐在所知所想的任何被废止的地方，山丘，沙岭，深河，还有岛屿，旨在不被所有从诺亚方舟中下来的人们找到它——这不被世人邀请的灵魂。” 在潦草的书法里，将西方的神舟，翻译成“诺亚之舟”，亦名为诺亚的船或诺亚其人的所有船。 “它的灵魂的石像，当有人的目光看到它的眼睛，把大脑里的光”在‘光’这样的字眼儿，竟也被用红字写出。——“释放到它的眼里时，看到它的人就将替代它的形态，保留在它的位置上，而恶魔的种子就如那位罗马骑士①的血一样流向人间。” 在这里出现了两组红字，其一是“种子”，其二是骑士，那位传说中的吸血鬼。 在这缩短了的字句里，楚瑞转动自己的目光，透过厚厚的羊皮纸，身边的烛火也好像被放大了三四倍，把整个斗室放在了眼前。 “不能触碰它的身体，哪怕呼吸到它吐出的空气，都会聆听到地狱的低语。” 在之后，红字出现的更频繁，楚瑞似乎能在心里读到那一个接一个出现在眼前，刺破纸张的血红。 “不要触动自己的意识，不要知道它的存在，不要觊觎它的魔力，不要聆听它的心悸，不要挥发它的骨灰……” 在每个不要都变成红字的一瞬间。当楚瑞意识到自己读到它们——在心里时，这红字更直接的刺入她的身体。 而视野之中，在斗室的烛光之下，陈列着四口看来古老且沉重的棺材。 “不要靠近，不要开启……”那些字继续挥撒着血红的刀刃，却怎么也阻挡不住楚瑞的脚步和推开它们的动作。 里面躺着的是她们的身躯，头颅和肢干好像曾被聪明的少年分解后重组过②一般，诡谲而机械。 楚瑞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自己的目光，因为在那最后的红字出现时，将她从神迷中叫醒了。 它在最后的部分，以多数的红字，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如果不幸像终日不散的魔雾追寻着你，那最好的方式就是走向沙漠里的那条蛇③以求自救。” 最后那几乎被血红占满的一句话，成了楚瑞最无法理解和知道的部分，在这里她怎么可能去什么沙漠④？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揉着眼睛，合上它们，又用手里的东西和手心堵住耳朵，又放开它们，张开嘴靠近有温度的光，又离开它们合上嘴巴。 “棺材里是她们吧，我在第几口棺材里呢？一……二……三……”她摇摇头走到最靠里面的那口棺材，闭上眼睛，推开它，把里面的一个僵硬的身体拖了出来。 【完】 ①引自于《德拉库拉》中的吸血鬼骑士——德古拉。 ②引自于《金田一少年事件簿》里的分尸案。 ③引自于《小王子》在沙漠中，小王子向毒蛇寻求回家的方法。 ④引自于《小王子》意为成人世界中，因匆匆忙忙的旅程而将一生变成在沙漠中的跋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