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小孩手臂的状况，很难想象这竟然不是野兽而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瘦弱不堪的孩童咬的。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带着畏惧的眼神，气势减弱了些许，往后距离江骏退了半步。 　　只有那个被咬的孩子的母亲，双目赤红，眼睛瞪得老圆，嘴唇生气地抖了起来。 　　“野孩子！”那位母亲怒极出手，凌厉的掌风直朝江骏扇过，而江骏看着即将到来的耳光也只是呆着不动。 　　沐星从中拦截，带着怒光握住那位大妈像猪肘子一样的手臂。 　　对方用尽全力的一扇，竟然被一个皮包骨的小姑娘给拦了下来，脸上挂着丢脸的怒红。 　　“小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个讲理的社会，而且我看来的人其中也不乏有在村里当官的知识分子，难道就这么纵容一位成年人去欺负小孩吗？！”沐星说得振振有词，目光灼灼地钉在了一个身穿得体夹克以及蹭亮皮鞋的大人身上。 　　所有人中只有他面带书香气质，对江骏的恶行也只有撇头皱眉，行为举止充满着克制和风度。沐星猜想他至少是有头有脸的人。 　　杨书记适时咳嗽了一声，被小姑娘点破，不得不顾着身份担起了其中的调解员。 　　“周大妈，这小孩说得不假，咱们辨事也不能光听一方的证词，不然冤枉了一个小孩子，传出去我们村的脸都没了。” 　　杨书记抬了抬眼镜，半躬下 身朝着江骏开口： 　　“孩子，你跟叔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一张国字脸就这么凑近在江骏跟前，吓得江骏往后连连倒退，头“砰”地一声磕在了桌椅上。 　　江骏满脸惊惧，眼神松散飘忽，杨书记见状严肃地驽了驽嘴巴。 　　“你说，既然你作为这小孩的代表。”书记转头看向沐星。 　　沐星走到江骏身旁，先是把地上的鱼塞到了他手里，安抚了他一番，随后撩开他头上的碎发。清秀的小脸上显而易见地多了些碍眼的疤痕，有的甚至还没结痂，看上去可怜动人。 　　“他不怎么会说话，性子又如此胆小，怎会去轻易招惹这些小孩。你们自己看，他额头上的这些疤就是刚才他们朝他扔小石子导致的。” 　　“还有，你看着膝盖，是刚才有小孩从他背后把他推倒，他摔在坑里留下的淤青。”沐星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裤脚，青紫红肿的膝盖上面还残留着些许浑浊的淤泥。 　　这一下子，众人的目光瞬间多了许不忍。他们齐刷刷地看向王妈，以及那个穿着干净、身形圆滚滚的小孩，无形的责备充斥在他们母子之间。 　　王妈被说得脸青一阵红一阵的，转眼就给了自己孩子一巴掌。 　　“你刚才不是说你被欺负了吗！怎么现在成你们欺负别人了！你衣服上的淤泥就是这么来的吗？！”王妈的语气又急又厉，她的孩子被直接扇跪在了地上。 　　“妈，我，我，不是我挑头的。是磊子说的，他这智障会传染人，我们才用小石头想把他打走，可谁知道他一动不动，像个木头一样。” 　　那孩子嚎叫得异常凄惨，哭花的小脸看上去像是被踩了一脚的镜面，脏兮兮的。 　　众家长沉默了半晌，磊子的家长在磕磕巴巴地解释着： 　　“我们没教孩子这样说过，许是他见过什么传染病，以为这种问题也会被传染，才害怕得想把他赶走吧……”他们慌乱地挥着手，眼神闪烁，不敢与杨书记的目光对视。 　　至此很多事情不用说透，大家心里也清楚得跟个明镜似的，但彼此每次照面，不好把话说得太过了。 　　但沐星可没这么多的顾忌，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本就与这些势力的邻居没啥交集，趁现在从他们身上捞点东西对日后也有帮助。 　　“书记，是他们欺负江骏在先，这理在我们。而如今这事害得他更加怕人，不敢与人亲近，日后去医院的治疗费就凭我一个小女孩怎么负担得起。” 　　沐星挤出两滴眼泪，将被自己打破的木桶拿到众人面前，将家里的窘况展现出来。 　　大家一听这昂贵的医药费要摊在他们头上，立马不乐意了，有人小声地在那嘀咕着： 　　“他不一直都是那个智障的样子嘛，可别把这事摊我们孩子头上。” 　　杨书记听闻，扫了一眼那个说小话的人，对方立即噤声。 　　书记也难办，江骏这孩子被父母抛弃没人管教，又是这么个七窍不通的样子，谁愿意摊上这么个大头，但若不给点补偿，只怕那小姑娘不会答应。 　　沐星将众人的心里摸得透透的，幽幽地叹了口气，将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到自己身上。 　　“各位大叔大婶，我也不求你们平摊治疗费什么的。只求你们看在江骏孤苦无依的份上，在物资上给予我们一点帮助。” 　　“什么米呀，鸡呀，种菜的种子呀，盆呀，棉被呀，都可以。”沐星将自己所缺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相较之前无底洞的治疗费，这生活物资的支援可以说是不足为惧。自己的孩子有参与殴打的家长满口答应，仅一个下午的时间，沐星家的庭院就被踏破了，其中良莠不齐的东西被一股脑堆放在了一个角落处。 　　这有比没有好，至少未来几天的粮食不用愁了。 　　沐星欣慰地摸了摸叫嚣的肚子，一旁的江骏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杨书记走之前，又把沐星单独叫去询问一番。这大意就是，他的远房亲戚那刚死了一个孩子，如若沐星需要的话，可以去那生活，而且那家人品行良好，不用担心受虐 待之类的。 　　沐星坚定地摇了摇头，或许她能被收养，但带上江骏，以这封闭的小农村的思想而言，谁都不会乐意接受一个满是负担的拖油瓶的。 　　杨书记对她的回答也不意外，刚才沐星那护犊子的样子，怎肯轻易放弃江骏。 　　“江骏是我爸妈在我儿时定下的未婚夫，换句话说，我也就是他的童养媳。我得把我未来的老公照顾好才行。” 　　杨书记傻眼了，这怎么还上赶着做人家媳妇呢。 　　说这句话时，江骏浑浊的眼球闪过一丝幽光，好像黑夜中划过的一簇流星，转瞬即逝。他那自我封闭的冰冷小世界中，隐约听到了外面一股温柔的声音，让他眷恋着想要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