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深情谙许沈仁倾
边锦严站在旁边,听了两人的对话,忽然有些心疼汝嫣鸢离。
她离教时,自己都未入师门。所以听到她的名字,还是从百里镖局的噩耗开始的。心里想得倒不是她手段如何狠毒,而是,源教的真传弟子,天赋真有如此之高,短短几年便可以谢师礼威震江湖。
于是当边锦严被四宗主收为真传弟子时,他也以为自己要扬眉吐气了,至少在这武朝,靠着自己也能为边家争得一席之地。
却不成想,真传与真传之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总不能怪自己的师父不如萧逸,只能说是自己比不上汝嫣鸢离罢了。
三宗的真传张婉柔,当然也是如此想的。
只不过张家乃武朝铸剑世家,武朝不少神兵利器皆出自张家之手。
边锦严确是四宗主云游寻来的徒弟,可相传张婉柔,是她家一条紫雷鞭给换来的。
她的硬气,在于她的家世;她的软肋,在于她的天分。入门时间不长,武功虽算不上末流,却也达不到真传的水准。
想必定是昨天汝嫣鸢离在百烛城门出手的事情传入了她的耳中,今天才来言语挑衅,想给个下马威让其知难而退,放弃再入源教的念头。
否则,她与汝嫣鸢离有着两阶的差距,武朝人对张家这个草包真传就更瞧不上眼了。
“哼。”汝嫣鸢离冷笑一声,将那杯茶拿到自己面前,品了一口,“记上,百烛城门猪肉铺对话,汝嫣鸢离甚是瞧不上张婉柔,张家小女气呼呼地走了。”
反正也不是司言署的人,边锦严扎扎实实地就记下了。
当众给张婉柔下马威,是得多嚣张。要知道张家铁匠铺在武朝遍地开花,自然消息也就递送的很快,谁与张家结了怨,不日就会传遍整个武朝。
甚至一些小的城池,张家可把控一城势力。可算得上是寸步难行了。
边锦严倒不认为她是不知好歹,言语间听着汝嫣鸢离与三宗主之前就不对付,也没有必要高看他徒弟一眼。
张婉柔不过走了片刻,却来了一位让边锦严更头大的人物。
那人穿着白色宽袖长衫,长发简单的束于背后,藏在拥挤的人群当中,静默地看了汝嫣鸢离许久。
“这位公子,看你细皮嫩丨肉呢,怎么也想拜会我们女侠?至少排排队吧。”
“就是,我们可都是带着见面礼的。”
“人家看中礼物才与你说三两句话,你这空手前来,于理不合吧。”
“想必是城中哪个世家的登徒子,以为咱们城门口出了个天仙,巴巴地过来讨好呢。”
“女侠若看得上这油头粉面的男人,我的名字从今往后倒着写。”
那人倒也不在意众人的污言秽语,推推搡搡,就跟他们一样,像一个慕名而来的看客,目光盯着汝嫣鸢离一刻也没有离开过。
边锦严见了觉得这不像话,立刻冲到门口。
“起开。”他扒拉开瞧热闹的人群,恭敬地行了个礼,“六宗主请。”
他对边锦严回以礼貌的微笑,示意他在门口守着,别让不必要的人过来打扰。
他坐到汝嫣鸢离对面时,她依旧望着窗外的擂台。
但他看的出来,那些欢声笑语都是别人的,她并不喜欢这种争斗的场合。
“阿离。”
汝嫣鸢离看着来人,表情中刚有的欣喜全都变成了厌恶,余光却瞥见了他系在身上的源教掌门“玄铁令”。
“记得小时候,我还把它系在头上过呢。”
沈仁倾低头看了看那块玄铁令,立即拿出放到她跟前,说:“想要的话,现在拿去玩也可以。”
她轻笑:“师叔对我,还真是十年如一日。”
沈仁倾听不出这话是夸他的还是骂他的,看了看汝嫣鸢离头上的两支玉簪,又说道:“自你走后,二宗那三进三出的院子,我命人每月都打扫一遍。你回去,还是以前的模样,没有变化。
有几次和师父一起去云上青风拜会,想绕路去石岩镇与你见上一面,也终因各种原因而错过了。”
“所以我的销声匿迹,只是在表面,我的行踪你们一清二楚。”
沈仁倾知道这是她的埋怨,也不想过多地解释:“鸢离就鸢离,何故加上汝嫣这个姓氏。”
“呵。”汝嫣鸢离笑着说,“师叔乃纳朝国主胞弟,自是背靠皇恩,有享不尽财富与权势。你们当日逐我出教,却不知,有多少名门大家想要我这二宗真传弟子当门客。如今日一样,我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那我自然,就挑个最好的呀。”
沈仁倾脸上显然有些丧气:“我与皇兄是一母同胞,且我此生不会再回纳朝。你不过是被冠以霍朝皇族姓氏,真有危难,靠他们不得。
我与你虽不是血亲,但往日情谊还在。他人生死,爱恨情仇,与我无关。我在乎的,只有我看到的。若日后在百烛城,在源教,有什么棘手的事情,或不想看见的人,来找我就是,同旧日里一样,我还住原来的院子。”
听此汝嫣鸢离对沈仁倾更加的讥讽,点了点头:“那谢谢小师叔了。”
他俩说话,并不避人,边锦严可全停在耳朵里。
自他入门,这位六宗主可从未对教中人有过什么好脸色,准确的说,是有过表情。
今日这一见,想来那传闻中能让人修得无情道的《无相剑心寒冰》也不过是耸人听闻罢了。
说到底只不过是六宗主性情如此,冷情冷性,清高孤僻,不愿身边有些闲杂人等而已。
“我打算夺一宗之主位。”
这话,倒让沈仁倾一怔:“我不过以为,你要得萧逸当年教你的内功心法才想重新入源教。竟是为这宗主之位。且不说此次前来比试之人,都算小有成就。就是你真的学有所成,一个拿暗器的在擂台上与别人明刀明枪,你不是傻子,就是疯子。”
先不说你弑师判教的事,单凭你这七境御物要做我源教一宗之主,这就很难让外界信服。”
“五宗不也打算收徒吗?”
沈仁倾忽得一下起身,死盯着汝嫣鸢离:“教内不得互习对方功法,这是禁忌。你应该明白,所有的功法都是按照每一位弟子的心性所创。强行修炼,就会和五师兄一样,变成疯子!”
“源教有正常人吗?”
沈仁倾沉默,没有作答。
“一宗杨志承,天生神力,却是个痴儿。二宗我师父,年逾八十才收了我这一个徒弟,却是看中我赌术超群。三宗秦术,好好一个异域第一美男,被他修的《正反阴阳雷法》弄得三天哭闹五天暴戾。四宗米师叔算是最正常的人了,却视书如命。五宗师叔走火入魔失踪了连你也没见过,至于你小师叔,你不就是因为毫无人性才被驱逐出皇室藏身于源教的吗?”
边锦严在门口听得浑身颤抖,生怕六宗主面上无光一刀出去汝嫣鸢离就身首异处了。
好在沈仁倾忍住了,亦或是他并不在意。
他伸手粗暴地抽出了汝嫣鸢离头上的两根玉簪,一时间她头发散乱,配上她凶狠的眼神显得她更疯魔了。
“既你不要这情谊,我也无颜面立于此了。”他小心翼翼地收好发簪,夺路而走。
“小师叔不要掌门玄铁令了?”
沈仁倾停了停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说了一句:“当掌门靠的不是东西,是自己。你若不喜欢,扔了便是。”
而后,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边锦严觉着汝嫣鸢离估计也不会收,想趁她不注意揣在兜里给杨千羽送回去,却不料就这分秒的功夫,玄铁令就被汝嫣鸢离当做发饰绾在了头上。
她眼圈有些微微地发红,对着边锦严说道:“刚才的话都记了吗?想必能卖个好价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