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人神恋
自对瑶姬许下诺言后,巫琅便日日盼着能上巫山和神女相会,奈何火神说什么也不愿将火龙相借,但凭他一个凡人的脚力,如何能从极南的神庙,徒步走到那巫山之巅呢?
于是,巫琅只好苦苦等待四十九日早点到来。
好不容易熬到第三次相见,巫琅已经迫不及待的,对瑶姬表露他的相思之情。
年少的炽烈情感,既已燃起就难以扑灭,瑶姬从刚开始的默不作声,渐渐被巫琅的情意给打动。
“神女娴静,俟我巫山。爱而不见,秋水望穿。神女衔羞,贻我馨香。馨香有灵,神女姣丽。自巫归南,洵美且香。”
热情的巫琅在巫山之台上,对着心爱的女子唱古老情歌,并像普通百姓一样,拉着瑶姬的手兴奋舞蹈。
可是,祝融还在等着巫琅送去救命灵珠,一神一人能相处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一日,纵使再怎么依依不舍、难解难分,巫琅也终须要离开。
“巫山与神庙相隔甚远,即便思念神女,可没有火龙,巫琅一个人也来不了。”轻握瑶姬纤纤柔荑,含情凝睇的巫琅苦笑道:“来日等我。”
倾颜一笑的瑶姬颔首,并目送巫琅离开。
望着远去的修长身影,瑶姬不禁叹息,虽说是催命的符咒,可巫琅待她的情意是那样真切,瑶姬又怎么忍心拒绝?
只是,一旦巫琅发现两人的相守一生,竟成了短短的七日,那时的巫琅又该当如何呢?
一股未曾有过的温热,顺着脸庞滑落,瑶姬讶然伸手一抹,竟是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倘若是我前世欠你,今生这两颗泪珠就当是还你了。”
潸然的瑶姬对着掌心轻吐芬芳,让只有凡人才有的真情,在风中化为一抹云雾散去,又说:“若是你欠我,来世再与你结姻缘。”
沐浴在春风里的巫琅,越发显得亮眼,不仅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意,举手投足是那么的优雅从容,彷彿人世间再没什么可烦扰他的事。原本姣好的容貌,也变得俊逸非凡,清彻的双眸熠熠生光,更加吸人目睛。
日日与巫琅共处在一起的祝融,百思不得其解,巫琅不过是与瑶姬见上一面,怎么比他吃一颗草灵珠还神奇呢?
殊不知,神祇在严格的律令下恪守清规,不但不能与三界众生产生感情,还要斩情爱、绝欲念,如此才能修练出自己的护身灵珠。
祝融那颗威力无比的火灵珠,连水神共工都难以招架,可见,他对情欲是全然断绝与陌生的,当然就无法理解巫琅因为恋慕瑶姬,所产生的失常行为。
不过,祝融也因此更加断定,陷入情劫的瑶姬,一定会给足他七颗草灵珠,届时祝融不但得以重生,还能给瞧他不起的西王母重重一击。
一想到这里,祝融竟是有些得意了,没想到,小巫祝这个凡人能帮上他这份大忙,还真是多亏了巫彭的点醒。
伤势渐好的祝融才刚扬起脣角,可没来由的一阵剧痛,又让他差一点喘不过气,“这是怎么了?草灵珠明明缓解了蛇毒,可不到四十九日,胸口的疼痛反而越发剧烈?”
扶住大殿门板的祝融急喘着,适逢拿着果实的巫琅迎面而来,他一看到火神苍白如纸的面孔,便吓得将手上的果实撒落一地。
“火神,您的心口又痛了吗?”巫琅急上前扶住他。
此时的祝融已痛得额冒冷汗,眼出金星,几乎要站不住脚。
“让小人提早去找神女吧!”火神似乎有些撑不住,巫琅急了。
“不!”咬牙的祝融低吼,心想:“瑶姬那臭丫头,该不会在草灵珠里使什么阴谋吧?”
应不至于!
瑶姬如果无心救祝融,大可置之不理,无须在宝贵的草灵珠里做手脚,可是,究竟为何祝融在服食之后,反而会剧痛无比?
“给我水,快!”祝融伸出抖颤的五指抓住门板,锐利如刃的指尖嵌进厚实的木板里,此刻的他极需要大量的水,唯有水能舒缓这种疼痛。
闻言的巫琅拔腿就跑,并且快速从井里打上两桶水给火神,但见他张开大口直接灌下,一股热气,从火神周身的麟片里腾腾冒出,有如煮肉一般,颇为吓人。
虽然,巫琅不明了水对火神的剧痛,到底是何作用,但他深信,一定是草灵珠的问题,待下回取时,一定要请瑶姬说分明。
“是茎芝。”经巫琅这么一问,瑶姬轻声道:“我是茎芝修练而成的,所以草灵珠必然也有其功效,茎芝虽可缓解蛇毒,但也会催化毒性,待体内所有蛇毒都清完后,疼痛自会消失。”
祝融只知草灵珠的神奇,却不知它的由来,难怪要受剧痛之苦了。
“如此说来,这痛暂时无法可解?”每次看火神痛得咬牙切齿,巫琅都觉得心惊肉跳的,而这样的残忍,居然还要历经好几次。
“让他的身子整个泡进水里即可。碧姬是水蛇,她的毒性在水里时是最无害的。”瑶姬瞧了忧心忡忡的巫琅一眼,见他为了祝融的病痛紧张难受,究竟这样的善良,要伤害了谁?
豁然开朗的巫琅猛地起身,紧紧握住瑶姬的手不住道谢。
在他眼里,瑶姬不仅是个神女,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因为,若是祝融有个差池,巫琅这个罪魁祸首,肯定也不会苟活于世!
所以瑶姬懂,她当然懂,否则,也不会一再拿珍贵的草灵珠,给祝融解毒。
回到神庙的巫琅,立即将这个消息告知火神,恍然大悟的祝融敲了敲脑袋,怪自己为何没想到这一层呢?
只是神庙是建在高山之上,离河川水源地极其遥远,要取水甚不容易,于是,巫琅又用陶土烧了几个大缸,并用井水将缸储满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这次的发作更加猛烈,祝融痛到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而神庙外的两只神兽,除了火上加火之外,一点忙都帮不上,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小巫祝,拼命将一桶一桶的水,往主人的身上倒。
过了好一会儿,哀号不断的祝融终于挺过了剧痛,瘫软在地上,而力气几乎用尽的巫琅,则跪坐在一旁,那几缸的水也刚好用完。
战功彪炳的祝融杀敌无数,从不畏惧死亡,可这种椎心的剧痛,令人生不如死,而且一次比一次剧烈、一次比一次久长,让被天帝亲赐火神荣衔的他,也不禁要暗暗生畏。
只是,在巫琅这个凡人面前,祝融若是露出些许惊恐的神态,不但会因此毁掉火神的一世英名,更无颜再面对衡山那些崇拜他的老百姓。
于是,勉力振作的祝融敛起颓丧的神色,又重新站了起来。
巫琅连忙替火神换下一身湿透的袍服,祝融凝神运气,缓了缓自己的心脉后,终于觉得好些。
只是,正拾起一地狼藉的巫琅仍穿着那一身湿衣服,现下天冷,以他脆弱的凡人之躯,继续这么穿着,可不是要冻着了吗?
祝融本想唤巫琅去换衣服,但见西边落下的余晖,刚好映在那张姣好的脸庞,瞬时巫琅的周身透着一圈淡淡的霓虹,宛若环绕着天帝的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