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珏是真的慌了，现下真的是跳进瑶池也洗不清了。 如果说，她刚刚还因为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身正不怕影子斜，因而放松又自信地回答霖止的问题，那么现在的这个突发状况足以让她自己都怀疑自身的清白。 　　站在霖止身旁的平翎见状，侧身拜道：“天君，魔族向来狡诈，兹事体大，请务必明察。” 霖止摆了摆手，微微弯下腰，俯身看着跪在殿下身姿瘦小的女子。 “别的暂且不提，现在本君只想知道一件事情，这魔族的怨灵怎么会在自小修习天道正法的司战将军你身上存活这么久，而且还被带到九天殿上来的。” “微臣不知” 事出紧急，越珏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不过按道理来讲，就算是怨灵寄附在天狼刃上，自己被其所伤，怨灵侵入自己体内。 以自己的从小修习天界功法的仙身来说，魔族的怨灵是根本无法存活这么长时间的。 能在天族人身上上存活这么长时间，目前典籍有记载的解释只有两种。 　　第一，是魔气已经侵入气海生了魔根。第二，是仙者擅自修习了魔族的功法，使得魔气有所寄养。 　　而上述两件，无论是何种情况，都是大罪。 　　又是一阵寂静之中，越珏的一片混沌的脑子开始回神，并逐渐开始高速运转。 其一，天族之人魔气生根必要先有弃仙途从别道之意，届时仙界气海不稳，元神不定，又遇魔气，才可能生出魔根。 自己自问从未想背弃天界，纵使气海因常年与魔族交战，经年受魔气袭扰，魔根又从何处可生？ 　　其二，至于修习魔族功法，那更是无稽之谈。 　　难道，还有其他的可能？ “看来，是时候该探一探你的元神和气海了。” 霖止一句轻飘飘的话引得大殿上的一众神仙背脊齐齐发凉。 　　此等术法，可是要比适才司医神君拿剜肉祛毒的医术痛苦千万倍，寻常神仙可是受不住的。一旁向来以铁面刑官著称的司刑神君寒拓看着跪在殿上脸色已经有些发白的女子，再想起之前被探过气海元神的那些神仙的形状，不免也微露不忍之色 “天君，这探神之术伤身，将军毕竟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又受了重伤，且也只是疑罪.......以微臣愚见，若真是要用探神之术证明将军清白，不如也等将军修养几日再说？” 　　霖止闻言，看着越珏的身影沉默良久。 殿上众臣都以为越珏能够暂时逃过这一劫，但是没有想到霖止下面的这番话让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即刻施行” 人和人是不同的，神仙也一样。 并不是所有的神仙都执着于道，也不是所有的神仙都执着于情。 而无论作何选择，都不分对错，因为选择是为本心，与善恶并无相关。 　　当然，这是越珏很久之后才明白的道理。 　　有些路，不是不想走就可以不走的 　　有的劫，除了渡过去，别无它法。 九天殿外 越珏被摊开手臂绑在玄石柱上，这探神之术由道尊亲自执行。 庄严肃穆的神祇运气于股掌之间，一道淡金色的光雾应运而生，手掌一番，金光笼罩在越珏的四周，越珏闭着双眼，感受着周围愈加浓厚的气阵，深吸了一口气。 霖止捻了一个神诀，气阵流动，越珏只觉浑身内息皆向上浮起，明明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困在石柱上，但是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漂浮了起来。 浑身精血逆流而上，直冲脑府，渐渐感觉不到自己肉身的存在，只是觉得天灵处钝痛无比，肉体没有知觉，神识却似被生生撕裂般，越珏知道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额间流云玄鸟的印记被霖止的法术唤出，神祇广袖一挥，越珏的赤色神魄显示在众人面前，纯灿的色泽表明其并没有被魔气沾染。 站在大殿上的众人都送了一口气，这至少能够证明他们一贯引以为傲的司战将军在主观上并没有背叛天族。 霖止也是送了一口气，将神魄送回越珏的神府。 接下来是心脉，这时殿上的众臣看着柱上脸色铁青的越珏，多数都有些不忍心，纷纷劝道： “道尊，将军心有九窍，期间血气内息运行繁复无比，行探神之术的风险非常人可比，而今已证将军并无叛逆之实，再往下。。。。。。道尊三思啊！” “请道尊三思！” “请道尊三思！” 霖止稳了稳气息，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金色的光束直通越珏心脉。众人透过金色的浮光看到了越珏传说中的那颗玄鸟的九窍赤羽心。 心有九窍，气脉四通八达，霖止将自己的神息打入其中，甫一入心脉便再无处可寻，众人皆惊奇，屡次尝试皆是如此，就连霖止本人都有点开始沉不住气了，知道越珏心脉特殊，却不想稀奇至此。 越珏心生九窍，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霖止在看到其中三窍的情形时，眼神很不自然但却转瞬即逝。 其中的原因，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而此刻越珏已经满头大汗，脸色铁青的晕厥在石柱上，整个人却像是一张脆弱的白纸一样贴着石柱微微颤抖。 “道尊，求您停下吧！再这样下去越珏她会没命的！” 平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跪在霖止身后，眼眶微红，大声嘶吼。 越珏神色恍惚，眼前却开始浮现出一幕幕逐渐清晰的画面，依旧是这几日常做的梦境。 浮浮沉沉中他似乎觉得自己好像恢复了一些知觉，但是能够感受到的只是周围的寒气与黑暗。 一时间似无边无际，如风雪暗夜怒海行舟，一时又似三九天气逆风遨游，期间种种变化莫测。 唯一不变的，就是入骨的寒气源源不断。 她记得印象之中好像有人告诉过她在那人的家里有一间专门惩罚犯人的冰室，那人亲眼在那里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惨死却无能为力。 期间寒冷，不忍回忆。 她好奇是怎样的感受，想了好几天都一无所获，但是此刻，面对陌生的感受，她好像觉得自己心领神会了 九天之上，俯瞰三界六道四海八合，是至高之所在。 众神仙气脉归顺内息调和之时自然是感受不到九天之寒冷，可是一旦神魂有失，高处不胜寒这句话绝对不只是说说而已。 她是赤羽玄鸟，神识属火，正常情况下本不应怕冷，除非内息枯竭，神魄消散。 这九天之上，当真是冷的吓人。 突然感觉体内灼热，似业火焚烧，冰火两重天的感受激得越珏意识微微转圜，有什么似要在体内爆发，自己再也控制不住。 在场众人看见石柱上的人突然明目启张，眸中似有业火。 爆喝一声，强大的气浪袭来，瞬时将霖止弹开，身后众仙更是闪避不及。 而后众人听到了一声悠长的鸣叫，石柱上的女子在一片赤红的浮光中化为了一只浑身赤红的玄鸟，羽赤开合之间，游弋于九天之上。 她想：自己这一次当真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吧 一个将军，没有马革裹尸，偏偏因为未定的罪名死在了审判柱上，当真可笑。 意识完全消散之前，越珏看到远处飘来了一大片流云，她真的好累，渐渐放松下来，任由身体像羽毛一样晃晃悠悠的下落，那片流云即时地飘过来接住了她，软乎乎的，十分舒服。 之后的事情，越珏就不记得了，她也不想去想了，是该休息了。 凤目缓缓地合上，小玄鸟在流云之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