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界会审
三日之后
越珏被司律殿的神官带出了暗牢,兽首牢门打开的那一刻,天光涌现,无比刺目。
牢门监官按律要给越珏上重枷,却被平翎拦下,从监官手中接过枷锁。
“给我吧,到了地方我亲自给她戴上。”
监官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将重铁的枷锁并钥匙一同交给了平翎。
“平翎君,多谢了。”越珏对着平翎笑了笑,被拷了那么多天,终于熬到了会审。
这么多天的阶下囚体验当真是十分真实难忘,之前被拷回来的逃兵或者叛徒都要经受水牢之刑。
有时候司律那边的人忙不过来的时候,自己没事也会到暗牢这边来帮帮忙,所以对他们的刑讯手段也是十分熟悉,只是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当成是叛徒抓回来体验一番。
本来这边的人自己还是混得十分脸熟的,越珏原以为就算是被囚于牢内自己也不至于吃什么苦头。
但是事实上她知道自己这几天的待遇是十分标准的对待叛逃者的流程。
对此越珏也没有太过于意外,看来是道尊特意交代过的。
毕竟自己现在是待审状态,身上嫌疑未清,受些苦头也是理所应当,会审的时候说清楚就好了。
步及大殿,平翎亲手将重枷给越珏戴上,临入殿前他在越珏耳边轻声说道:“真的假不了,我相信你,待会儿到了殿上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就会没事了。”
“放心吧”越珏笑了一笑,眼神平静,语气平和
“我没做亏心事,相信自有公断。”
大殿上
越珏立于中央,重枷的重量也未将她的背脊压弯一丝一毫。
她抬首,目光正对着那个从小将她养大的长者,他也看着她,眼神仍旧是一如既往地端肃认真,一丝不苟。
她太了这个对自己来说如君如父的人了。
道尊天君霖止,正如他的尊号一般,执于天道正法,以天罡正法通神脉,入神籍。
自从帝尊恒泽隐神迹于若坤山脉参悟天地自然大道,道尊便接了帝尊的班,统御天界,御下极严,铁面无情。
霖止对着越珏,虽然目无表情,但是从他那双亘古无波的眼神中,于细微处越珏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挑剔。
这种敏锐几乎是越珏对于霖止神色的条件反射,她对他的一举一动是那么地熟悉,犹如自己的十指般细致入微。
他像是在用眼神扫描自己的言行,如有一丝不当之处,既当立即剔除,毫不迟疑。
她是他给予厚望的人,这样的人生来便是有注定的使命。
她的生命里从来不该有一丝一毫的航线偏差,她应该去完成她该有的使命,这样才不会辜负她天生的价值。
但是现在,这样的人却出现了本不该有的污点。
这样的错误是不被允许的,自己这么多年的期许绝对不应该因为一个不应该有的荒谬意外面临落空的危险。
越珏,你不应该以这种状态出现在本尊面前。
你是浴火而生的赤羽神鸟,你天生就应该是魔族的克星,你是天界无往不利的司战将军。
你应该英姿勃发地站在大殿上满脸骄傲地向天界报述你的功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天界会审的罪人。
我教授你最纯正的天道法则,为的就是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赤心天道正法,可是还是事与愿违,而今你终究还是被魔气所侵。
越珏,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
霖止的态度,越珏是有所预料的,其实越珏对自己被魔气所侵的这件事情还是意外和羞愧的。
在刚刚发现自己气海不纯,内息不稳的时候,越珏无数次内省自己是否有妄念。
但是并未有所发现,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静念调息,服用清神丹驱散魔气,但是治标不治本。
执于驱魔,反而促之。
“司战越珏,你可自觉有罪?”霖止开口,语气庄严,犹如万古礼钟般端严肃穆,只此一句,让人自省吾身,毋庸置疑,引满堂禁声。
“不觉”她是真不知道
“你可曾偷习禁法,或与魔族私有往来?”
“未曾”她若与魔族有私交,魔族何至于自相残杀,打了这么多年内战
“对于芒砀山战场上,你疑用魔族功法一事你作何解释?”
“回禀道尊天君,微臣解释不了,微臣自觉用的是玄策天火,不知为何就成了魔族的功法。”
“你在当时可感觉有什么异样?”
“当时微臣后腰被魔族左使盾行之砍了一刀,适逢臣正在念诀,可能是内功心法护主,功力瞬时爆发,将盾行之毙命当场。也是后来,微臣在从旁人那里得知,当日爆发出来的功法竟不是玄策天火。”
“你的后腰是被什么所伤?”
“天狼刃”
霖止闻言向殿前询问:“司医神君何在?”
“臣在”
“验伤”
越珏配合地转过身,司医神君苏彻念了个诀,一道柔光附上了越珏后腰狰狞的伤口。
那伤口不是一般的兵刃所伤,即便是以越珏纯厚的修为内力也无法催动使其自行愈合。
多日未经处理,又长时间浸泡在水中,伤口已经流脓,创口附近泛红肿起与附近的衣料黏在一起。
即使是在九天殿这种天道聚集的地方,伤口周围的魔域煞气依旧没有散尽。
苏彻先用瑶池玉莲上的晨露驱散了伤口附近的魔域煞气,待到仔细观察伤口时,看清楚状况,眉头一皱,低声道
“可能会有些难受,将军请忍着些。”
说罢,使诀将伤口附近的脓血清理干净,伤口内的大块腐肉剜出。
清晰的疼痛自后腰传来,入骨髓,达经脉,刺激着越珏的神经,汗水顺着额头暴起的青筋流淌过消瘦的侧脸。
即便是早就习惯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剜肉祛毒之法依旧有些痛楚。
而她面上却皱着眉一声不吭,只有颤抖的后脊向众人昭示着她最真实的感受。
大量黑血涌出,滴在大殿白玉鎏金的云纹雕花上,似是于白雪金枝上绽放的玫瑰,格外妖冶。
“如何?”
苏彻仔细验看后向霖止回道:“禀道尊天君,确是天狼刃所伤,将军这伤口没有及时处理,有些严重,好起来可能会有些慢。”
殿上哗然,苏彻医术出神入化众仙皆知,越珏天资难觅天族同认。
这六道三界,能把这位司战将军伤得内力无法自行愈合伤口,苏彻出言“好起来可能会有些慢”的东西绝不是多数。
就在众人议论之声不绝之际,一道黑烟突然自越珏的伤口处涌出,散于大殿之上,众仙皆闻鬼魅哭泣之声,那是寄在天狼刃之上的怨灵。
众仙皆惊,一时之间竟不知何以作为。
霖止一声喝道:“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九天殿上也敢来放肆。”
说罢一挥广袖,黑烟尽散。
越珏见状,没来由地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跪下,低头道:“天君息怒!”
良久无声,或者说是静得可怕,越珏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很多下......
霖止嘴角轻弯,一声冷笑溢出,而后的问句更是冷入骨髓
“本君为何要息怒,怒从何来?”
“天君请相信越珏,臣与魔族绝无沾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