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青谣的眼眸渐渐变成猩红,像要滴出血来。汹涌的恨意如墨一般瞬间弥漫整个幻境,她双手抱着头,疯狂地摇晃自己的头颅,抓扯着头发。
周围的幻境,随着主人神志的动荡,飘摇不定,慢慢地由远而近地崩坍,那些原本鲜活的树木,皆褪变未腐朽的枯枝,破庙也不复往日的明亮,画卷、桌凳,还有精心缝制的被盖皆不复存在,只余烧焦的横梁,砸毁的神仙,腐化的断壁残垣。
就在此时,喻黎给这将要燃起的柴堆浇了一瓢热油,“你好好看看,那是什么?”
喻黎拖着青谣走进废墟,指着废墟中那堆白骨,衣物早已风化腐烂,只剩丝丝缕缕缠绕其上,一根木质发钗斜插在白骨的头颅之中,闪着灵光,这便是她们寻找多时的千寻钗。封灵咒闪着微弱的金光,遍布四周,将白骨团团围住,浓重的怨气化成几根黑色的锁链将一个近乎透明的灵魂束缚在白骨上,那灵魂神智被发钗禁锢,双眼只呆滞地盯着前方,手脚皆被束缚住,无法动弹。仔细观之,便是长大后的横波。
青谣早已陷入癫狂的状态,她口中一遍遍重复地叫喊着,“横波,横波,她在呢,她在等我。”本能指引着她朝着横波的白骨走去。
青谣捧起头颅,紧挨着脸,蹭了蹭,吼叫道:“这不是她,这怎么会是她呢,我的横波那般风姿绰约,怎么会是这幅模样?”
“那你把千寻钗拔起来啊,拔起来就解脱了,拔起来……”喻黎不知用了什么咒语,竟能诱使青谣的手缓缓地靠近那把木钗。
就在青谣刚接触到木钗之时,她倏地扔掉头颅,远离那堆白骨,口中嘶叫不停,“不,不,不,不能拔,拔了她就跑了,不能跑。”
青谣竟越来越疯癫,刚才离得远远地,现在又瞬间靠近,她点起灵火,竟想要焚毁那堆白骨。
此时站在旁边的云晗动了,她拿起兜里的乾坤袋,将地上的白骨飞速收纳其中。
“你烧了会后悔的。”云晗紧紧地抱住袋子,往屋外跑去。
青谣紧随其后,操纵着幻境中的事物化成一支支飞箭,直直地射向云晗。
“你跑什么?你一个仙域之人,还打不过凡间的死灵吗?”喻黎一个瞬身之法,移动到云晗面前,撑起防护灵罩。
“我傻啊,我不跑,难道等着她来杀我啊。我又不能用灵力……”云晗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喻黎支起的灵罩,疑惑地问道,“怎么你能使用灵力,还是你说会造成幻境中的一切都朝着灵力的方向攻击。”
喻黎白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笑道:“的确是傻,很有自知之明,现在就算不用灵力,她也会操纵幻境攻击。”
“也对。那现在怎么办,拿钗走人?”云晗拍了拍自己的头,似乎也对自己的无知感到羞愧。
“不行,我答应过横波要帮她找到青谣,不能言而无信。”
“横波不是死了吗,那提出条件的人是谁,大概也不会是横波的灵魂,毕竟她被禁锢在尸骨上。”
“横波死时的执念所化,只想找到青谣。我既然得到木钗,便要达成她之所愿,消除她们的执念,送她们安静地走向轮回。”
喻黎看了看还在猛撞灵罩的青谣,驱使着她的只有一个目的,便是夺回横波的尸骨。
“清心咒会吗?等会我将她捆住,你便迅速念起,合着我的洗灵咒,她本就只是个凡人,死后执念不消,才有此之能,我两人合奏,片刻便能恢复正常。”
云晗微抬下巴,“小瞧我,这么基础的法术,我八岁便会了。”
喻黎将灵罩收回,化作无数根灵线,紧紧地捆住青谣,两人几乎同时在心中默念起咒语,一个个梵文引导着青谣的魂魄从她的躯体中抽出,她此生所有的记忆也随之而出,好似一条靛蓝色的透明鲛绡,团团包裹住青谣的魂魄,记忆链条包裹的范围逐键增大,它像是人无尽的欲望,越来越强,此时已不满足于包裹青谣,连喻黎两人都包围其中。
“人的记忆原来如此清澈,像落入凡尘的九天银河。”青谣记忆闪着点点光芒,呈现在云晗的眼前,栩栩如生,她不由得看呆了,清心咒已被她忘到九霄云外去。
这记忆好像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云晗不自觉地伸出手,要想去触碰它。
喻黎见状,急声喝道:“住手,闭眼,继续念咒,别被它迷惑了。”
可却是晚了一刻,云晗的手已穿过记忆,紧接着,风云忽变,她们两人再一次掉入青谣的记忆幻境之中。
有了上次的经验,喻黎在云晗碰到记忆时,便料到她们将陷入青谣的记忆中,于是立即展开灵气罩,将两人包裹得像蚕茧一般,“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剧烈地撞击,终于惊醒了云晗被迷惑地心神。
云晗似乎忘记了她们在何处,她看着紧紧贴着她的喻黎,忍不住又撩拨了一番,“姐姐,你这么缠着我干什么,是要投怀送抱,一身相许么?”
“咳……咳……”喻黎佯装咳嗽两声,避开她的目光,站起身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尘,顺手也将云晗从地上拉起来。
谈话间,里里外外围了一群人,对这两人搂抱着从天而降颇为好奇,纷纷注视着她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仙人下凡了?”
“怎么可能,你见过砸在地上的仙人?”
“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有伤风化。”
“不知羞耻。”
“……”
云晗见围观之人皆直勾勾地盯着她们看,嘴上还言语无状,并指为剑,划下衣角的一块布料,覆在喻黎的面上,厉声怒道:“看看看,看什么看,再多说一个字,你们就如此人。”她隔空扇了那个口中叫嚣着“不知羞耻”的人一巴掌,力道之大,那人直飞出三尺开外。
此间众人皆是人域的凡俗之人,都没见过这种阵势,被她这一出手,震撼住了,纷纷四散逃跑,毕竟刚才很多人都出言不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