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谣这才抽搭搭地哭起来，她再也没有家了。 　　 　　麻姑带她回到家后，仔细地帮她洗净沾染的淤泥，又用药处理了她身上的擦伤和淤青。 　　 　　这才问道：“怎么掉下去的，家在哪，我送你回家？” 　　 　　一连串的问题，她都不知如何回答，她叫招娣，现在她非常讨厌这个名字，并不想别人知道，也不想别人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抛弃的，只是哭着说，“我没有家，只是个乞儿，昨晚不小心滑下去的。” 　　 　　其实，她想赖在这儿，谁也不想颠沛流离，于是便撒了个谎。 　　 　　“没事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来看看小弟弟。”麻姑领着她，看到了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和旁边床上躺着的重病的老人。 　　 　　青谣的肚子此时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她低着头，不敢看麻姑，唯恐麻姑把自己撵出去。 　　 　　麻姑温柔地问道：“饿了？那你能帮忙看着弟弟吗？我去做点吃食。” 　　 　　她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摇篮旁边，轻轻摇动，嘴里哼着歌儿，以前她也是这样带妹妹的。 　　 　　不一会，麻姑便做好一碗米粥，只有一碗。麻姑见她盯着米粥不转眼，笑了，嘴角上扬，像极了阿娘，摇摇头，尽力摒除对家人还抱有的期待。 　　 　　“摇头干嘛，快过来啊！”麻姑招呼着她过去，“吃吧。” 　　 　　青谣还有些拘谨，毕竟寄人篱下，她把粥推向麻姑，“你……你，不吃吗？”青谣不知该怎么称呼她，想叫她阿娘，却总也说不出口。 　　 　　麻姑笑脸盈盈，说道：“我吃过了，你吃吧。大家都叫我麻姑，你也可以这么叫，不用叫我阿娘，我没那么光荣，毕竟生你之人才能得你这句称呼。” 　　 　　麻姑看她一脸疑惑，噼里啪啦一顿说道，“我认识一个夫子，明日若得闲，带你去他那儿，取个名字，总不能就叫乞儿吧。” 　　 　　若是其他人，或许巴不得有人叫她阿娘呢。 　　 　　青谣得到她的回应，风卷残云般地将米粥一扫而空，实在是太饿了。 　　 　　“能去帮忙干点活吗？”麻姑待她吃完，将小弟缚于背篓中，背上准备出门。 　　 　　青谣点点头，她吃了人家的，本应如此。她跟着麻姑来到田里。说是干活，却只让她在旁边看着背篓中的弟弟，时不时地让她帮忙拿点水，擦个汗。午时，麻姑还在田间生火，熬了一碗粥，让她帮忙喂给躺在病榻上的老人。除此之外，青谣没有做完其他事，麻姑也不让她干，她从未受过如此优待，心中感激非常。 　　 　　整整一日，麻姑都在田间劳作，没有再吃过一口饭，还要给弟弟喂奶。 　　 　　背篓中有一块发硬的薄饼，麻姑递给她。她本不想接下，奈何麻姑太过心善，直接塞到她的嘴里，“还在长身体呢，吃吧，不好吃也得吃。” 　　 　　麻姑以为她不喜欢吃呢，倒了一碗水给她，让她就着水吃下。 　　 　　虽吃着冷硬如铁的薄饼，但就着温热的水吞下，肚子里也暖和起来，青谣当即做个决定。 　　 　　晚上，麻姑还是做了粥给她喝，不过只有半碗了，麻姑自己碗里的更少。 　　 　　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麻姑只好把她安置在床的另一头，这样两人便能紧紧挨着。睡前，麻姑还给她掖了被角。 　　 　　青谣无声地被子里哭泣，泪水浸湿了被褥，她真的不想离开，从未有人给过她如此温情。 　　 　　可是，麻姑太不容易了，她不能拖累麻姑。 　　 　　待麻姑睡着后，青谣偷偷地起身，留下了午间剩下的饼，免得麻姑担心，这样她便知道是自己走掉了。 　　 　　从麻姑家出来后，她便到了这破庙，期间麻姑寻过她，她坚决不肯回去，麻姑也没办法，只得作罢，时不时地接济她。 　　 　　就这样，青谣便在此处住了几年，直到横波来临。 　　 　　青谣困在旧事中，不过片刻，她回过神来，这才勘破，此前横波的忧惧，那泪珠一如当初自己伏在麻姑身上所流下的，是绝地逢生的欣喜，也是天下之大，唯余我一人的孤独。 　　 　　她转过过横波的身躯，让她面向自己，双手轻轻地捧住横波的脸庞，四目相对，一副深情透过幽幽目光相许，“往后，汝之所至，吾之所往。”这是她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说给横波听，恰和她的心意。 　　 　　青谣并不期待横波的回应，伸手覆于她的双眼之上，嘴里哼着古老的小调，两人皆很快睡去。 　　 　　“深情款款，如泣如诉，好不动人。”云晗观看着投影下的场景，颇为欣羡地拍手称赞。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两人占齐了，不知道这深情又在何时分崩离析，阴阳相隔。” 　　 　　“姐姐何必如此扫兴，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日管它作甚。” 　　 　　　　　次日，破晓之时。 　　 　　天光刚刚从地平线露出头，横波便已经起身。 　　 　　她将火点燃，破旧的铁罐中倒好水，淘了一小把米，煮起吃食来。他们得省着吃，家中的米太少了。 　　 　　做好这一切后，横波拿了一根粗壮的烧火棍，站在尚在睡梦中的青谣旁边，轻声地喊道：“起来了。不是说要习字吗？” 　　 　　以前刚习字是她也不愿早起，阿爹也是这样，站在她的床边，敲敲床柱，催促她起床，阿爹可没这么温柔，两句叫不起，便棍棒加身。 　　 　　“天还没亮呢，我再睡会儿就去上工。等晚上回来在说。”青谣翻了个身，继续酣睡。 　　 　　“再说？你都多大了，现在读书习字本来就晚了。就晚上那一点时间能学成什么样子？”横波一副大人的模样，手中的木棍把床板敲得哗哗作响， 　　 　　青谣装作没听见继续睡下去。 　　 　　“是你自己说的。现在有不愿意了？”横波见敲打床板没有任何用处，她伸手抓住青谣的手腕，拖下床来，本来他们的床板就铺在地上，离地也就三寸高。 　　 　　一声轻响，青谣的身体砸在地上。“好痛。” 　　 　　不得已，她只好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到之前给她横波从琳琅阁借来的小凳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