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纯阳无极
吕岩某天看着静心亭下云海沉吟:“师兄,你可以帮我给崔师兄和我父母写封信么?自分开已经许久不见了,我其实很想他们。”
张巡自信满满的拍拍胸脯道:“包在我身上!你师兄我别的不行,做这个那绝对比你在行!”
话转崔昊这边,自那日分离以后崔昊已是数月不曾见过吕岩,听说是吕岩的来信他惊住了。
展开来信只有六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灵虚真人看着崔昊表情自然知道他是对吕岩深觉亏欠,自己也曾年轻过自然懂兄弟义气懂侠肝义胆,但有的险他不敢更不能冒。
“我夜观星象,大唐政通人和清明灵秀,虽有武瞾篡位但仍当再有数百年基业。但近来帝星蒙尘日渐晦暗,天狼星更是反冲帝星,大有狼顾之相,算来不久便有天地浩劫发生。
天地生万物生灵大部都是听天时从地利,并无二异,但偶生大恶之人则扰乱众生,不为天地所教化。前些日子我推演这应劫之人出自白云城处,本来以为这天地大劫应验在魔尊身上,不想魔尊虽亡灾厄未解,等我再行推演,卦象更出了百年未有之乱象。不日白云城当有二人回归,诸位无需刻意阻拦,更不需要多有顾虑,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只要在旁细细观察就好。”
道隐真人的话言犹在耳,崔昊自小生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说他是祸乱天下之人,灵虚真人是打死不信,那只能是那个从狐村出来的男童是个妖孽,所以那日他便授意让崔昊单独走了,之后他更是对崔昊千叮万嘱不可再与吕岩多做接触。
只是他却绝口不提道隐真人最后的一句话:话不可说尽,当知世事难料,卦难以求全,当畏天道无常。
信上简简单单几个字就让玉清境的崔昊方寸大乱,灵虚真人更觉得这男童是个妖孽,崔昊万万不能与之交往。
说回云海峰,吕岩几月来边随张巡读书边研习功法,两方面竟然都进展神速。不得不承认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以前枯燥乏味的文字现在在吕岩眼里全是飞天遁地的武功绝学,他如饥似渴的吸吮着书上精华,夜以继日不知疲惫。
伴随吕岩道法的不断精进,静心亭下云海传出的那个不断呼唤自己的声音,他也听的越来越真切。每每吕岩于静心亭修习灵明境功法,那个声音就会勾引着自己向云海下走去,有数次都是张巡眼疾手快把吕岩从悬崖边又拉回来。
灵明境修行的关隘让之前一切顺利的吕岩觉得有些烦躁,那个始终萦绕自己耳边的声音更是不断逗弄着他的好奇心。
这天夜里吕岩看张巡睡熟了就想再努力努力,可刚将气运行到百汇穴处,那个声音又开始传来。他把心一横径直走向静心亭,这次他誓要看看云海之下到底是什么。
隔得远些,吕岩尚且还能自控,随着离静心亭越来越近,吕岩所有行动都开始变得不由自主。看着前方的万丈悬崖,他想撤回去,两腿却完全不听使唤,一步踩空向崖底坠去……
眼前的黑暗与内心的恐惧交织到一起,绝望窒息的情绪填满内心,面对生死没人能做到完全释怀,吕岩自然也不例外。
伴随着身体滑落吕岩渐渐失去意识,等他再次清醒,他已落到崖底,没有肢体碎裂的血腥情景,更没有死亡带来的剧烈疼痛,他觉得现在的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精神似醒似睡周遭一切更是如梦似幻。
心中那呼唤的声音越来越强烈,吕岩索性放弃抵御全听从这声音的指引前行。没过多久本来黑暗压抑的环境里忽然辉光大作,一把满是白光的长剑立在吕岩身前。
“纯阳无极,剑心通灵”八个字随着闪烁的剑光熠熠生辉。吕岩把手放到这剑上,本来如泣如诉的声音忽然安静下来,明明什么都没说,一人一剑却又似确实能以奇怪的方式沟通交流。
就在吕岩沉浸在与这把剑互相倾诉时候,头顶压抑的云层忽然射进一束光芒,然后两束、三束,无数道光穿破云层射到吕岩身上。那些光将吕岩慢慢向上拖拽,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上浮起,眼看离那把剑越来越远,吕岩向那剑抬手一挥,那把剑“嗖”的一声直直射入吕岩身体。
等吕岩睁开眼时候,发现天色已经大亮,身边站着孟夫子和张巡两人,自己则全身贴满道符。
见吕岩醒转孟夫子一言不发转身离去,张巡则手忙脚乱的帮吕岩前胸后背的揉搓,顺便扯掉他身上道符。
孟夫子走远了,张巡才低声说:“吕师弟,你昨晚干嘛了?我听到声音出来,师父在你身上贴满道符一边念咒语一边不断唤你名字。你一直昏迷到现在,可吓死我了!”
吕岩回忆回忆刚才的事,记忆却如潮水般不断退却,经历的事越来越模糊倒更像是一场梦,看着张巡关切的眼神,吕岩想说点什么,终究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静心亭几百米远的地方,道隐真人司马承祯和南华真人孟夫子迎风而立。
“没想到他留下的阵法竟然被一个灵明境的小童破解了,时也命也?”孟夫子看着慢慢起身的吕岩叹了口气。
道隐真人抚须一笑:“身处黎明魂归九幽,我一直以为是他一句玩笑话,说来你我以前认为的元神进入是错的,剑心通灵竟然指的是与魂魄相交,这向死而生的境界老夫也算受教了。”
“师兄,您觉得这小娃该如何处置?依旧不闻不问么?”
道隐真人点点头道:“静观其变就好,再说你那宝贝徒弟张巡不是替你当着师傅么,着什么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见吕岩惊魂初定后张巡便去准备两人的吃食,吕岩则继续扯掉师兄说的招魂符站起身来,刚要拍拍身上尘土,远处两团强大无比的气息吓了自己一跳。他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又确定那两团强大的气息一直锁定着自己,只是他没感觉到恶意也没感觉出杀气。
他低头重又向静心亭下云海望去时,那里再也不是如山的层峦叠嶂,无数朵云排列成不同形状共同组成一座大气恢宏的纯阳剑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