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台山

   饶是山村孩子生于乡野长于山间,自小便养成了疯野的性子,吕岩在崔昊的剑上仍是几次三番被吓得差点背过气去。      崔昊刚入玉清境,对御剑之法实在算不得纯熟,那句“御剑乘风去,除魔天地间”的豪言壮语犹在耳边,两人却数次几乎“壮烈”在乘风去的路上。崔昊真气有限内力不足,对御剑之术更是初学乍练,飞行途中因为真气接续不上引起的剧烈颠簸暂且不算,两人一头差点扎到地上摔死的次数都数不胜数,但是这也让吕岩真正见识到了他这位崔哥的求生欲,每次堪堪摔到地上以前,崔昊总能紧闭呼吸狂念咒语把道剑重新拉回空中。      后来每当崔昊内劲不足了,两人就干脆下来步行,等崔昊觉得自己没问题时,两人继续御剑而行,这么几日来反反复复的折腾,反而可能比起骑两只驴子都更晚到达。但是这几次三番的经生历死也让崔昊御剑之术更见纯熟,后面两人一日可抵之前三日的行程。      就在两人筋疲力竭时,刻有“天门山”三个大字的界碑又让他们重新燃起最后的希望。奈何天有不测风云,山中水汽极重气候更是多变,一场瓢泼大雨将本就凄惨的两人淋的更加狼狈,春日的雨虽不及冬天阴冷,但落在饥寒交加的两人身上仍让他们喷嚏连连。       “兄弟,再往前就入了天台山玉霄峰地界了,依本门门规不得御剑,你我便一起走过去罢。”      吕岩自然没有意见,心惊胆战的从崔昊的飞剑上走下,这时的他两脚虚浮如踩棉絮,踉踉跄跄走了十几步才总算可以站稳脚跟,但脚踏实地的感觉属实强过了身在半空全无着落的恐惧。      行不几步,一座高如天门的牌坊立于两人眼前,这牌坊高约五丈全用青石砌成,中间正门宽约五米高约三米,两侧各有两个小门,正门上方自右向左有“玉霄峰”三个大字,笔锋苍劲古朴,吕岩读书时候虽然贪玩却也识得这三个大字实在妙极。      “两位师弟有礼了,外出修行多日,携外家子弟前来拜谒诸位师长。”      崔昊一边说一边抱拳向牌坊下一胖一瘦两个小道士行礼。      两个小道士慌忙对崔昊还礼道:“张师叔几日前就已知会我二人了,说你们回来也就在这几日了。恰好今日几位掌教在峰上有事商议,你们速速上山去吧!”      崔昊又还了礼就继续向前走了,吕岩站在原地盯着这一胖一瘦两个小道士却觉得十分逗趣,在爹爹的口中,山门护卫都应是神采飞扬威武雄壮的力士,而这两人胖的如猪,瘦的似猴,实在与父亲所说相去甚远。      吕岩正这么想着,那两位小道士却同时向他投来恶狠狠的眼神,那眼神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吕岩看两人这表情凶狠赶紧快快跑了两步,追上已走远的崔昊。      崔昊回头看看两位师弟,又看看吕岩不觉莞尔。      “见这两位,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他们可是能听得到你内心的想法的!”      吕岩的认为自己的紧张只是源于初来乍到产生的恐惧感,要说那两个人听得到自己心声,他却有点不以为意。      “崔师兄说的没错,我们真的听得到!”那两人声音远远的传过来,吓得吕岩顿时什么都不敢多想了。      两人拾阶而上行了几十米,台阶越来越窄,最窄地方也就刚好容一人通过。两侧松柏有些站的笔直,有些则斜倚石阶两侧,树影婆娑下的台阶生着一丛丛长势茂盛的青苔,松柏合着青苔让苍翠的绿色更显娇艳欲滴,说来只有王摩诘的“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最是贴切。      两人一前一后在窄处行了一盏茶的时间,前方开始有亮光透过覆盖洞口的藤蔓射入,推开藤蔓两人眼前就只剩明与暗的更迭,强烈的阳光让刚才适应了黑暗的吕岩有些晃神,慢慢适应阳光给眼睛带来的不适后,吕岩缓缓放下刚刚挡在眼前的手,印入眼帘的景色让他许久合不拢嘴。      与外面的凄风苦雨不同,眼前是草长莺飞的春天,入眼皆是碧绿,处处草木萌发,杨柳枝条柔腻随风飘扬,时不时几团如雪的飞絮飘到脸上虽然轻痒却也柔意融融。远一点的山上几处清泉顺着竹筒汩汩流出,山泉敲击竹筒叮叮淙淙,这声响像极了俏皮孩童敲响手中玩具铜锣发出的声音。吕岩从前一直觉得自己村后白云山就是最美最神秘的山峰,可与这恍如仙境的神水仙山一比,顿觉不值一提了。      崔昊看着吕岩呆呆的样子倒是与自己刚来时别无二致说:“师父曾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正一教创派祖师张天师喜山好水更是目光如炬,挑选这山如眉峰、水似眼波的洞天福地,实在是我们正一道教的荣幸。”      吕岩看着眼前这本是浑身湿透衣衫褴褛的兄长,面对着玉霄峰时却闪烁着星光的眼睛,不禁让他生了几分钦佩。      等感叹完玉霄峰美景,两人一边观赏着路边美景一边继续前行。远远向上看去是一望不尽的亭台长廊,长廊依山势而建,蜿蜒曲折形似一条长龙,廊间每隔一二百步就有一座石亭,亭角尖耸入云,亭角后则各有一只名为狻猊的小狮子,相传是龙生九子中的一只,亭下支柱都以香杉木修成,外刷红漆以防蠹心,亭中则有一张石桌与四把石凳,皆以汉白玉大理石所制,而桌上布置着一壶四杯,两人行了也有一段路了就停坐在亭中休憩乘凉。      崔昊安排吕岩坐下后就将石桌上所摆茶壶取了向亭外走去,只嘱咐吕岩稍等,不稍片刻,崔昊取回满满一壶山泉水。      崔昊倒上一杯山泉水推到吕岩面前脸上略带狡黠的问:“敢不敢尝尝?”        两人行了多时吕岩本就口渴难耐,又见崔昊带着挑衅的意味,也不推诿客气,接过茶杯就一饮而尽了。      “小兄弟,慢点喝,这泉水名叫醉泉……”      崔昊一边说一边又给吕岩倒满一杯,也不见吕岩客气,接过去又是眨眼间一杯下肚。      “兄弟实不相瞒,这泉水虽然口感怡人,但却最是醉人,一般人……”      崔昊话还未落吕岩又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崔昊摇摇头又给吕岩斟满,可却还是忍不住碎碎念。      “你这要喝,我若不给,短了我们天台山的志气,但我告诉你……”      崔昊话音未落,对面的吕岩又饮了一杯泉水后,已经“噗通”一声趴在了石桌上。      这醉泉的水初入口略微苦涩,但是入口之后细细品来就是酸中带甘,你若是把它当普通山泉水喝,怕是要醉死在这里!崔昊一边腹诽着未尽的话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将醉倒的吕岩顺手抄起背在后背上,崔昊又马不停蹄的继续向山上行进了。      其间吕岩朦朦胧胧中也清醒了一瞬,眼前景色晃来晃去,手脚更使不出一丝力气,向来随遇而安的吕岩决定不再挣扎,两眼一闭重又趴进那温暖厚实的后背睡了过去。
第一章 天台山
一曲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