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师、徒
本是前后脚出发的道隐真人和灵虚真人也应差不了多少到达才是,又兼灵虚真人身上有暗伤,御剑而行极是耗费真气,再加道隐真人道行又高于灵虚真人,综合来说道隐真人本应先可到达,可这些常理在面对着一个心里牵挂自己孩子的“父亲”时,通通失效了。
御剑到目的地,灵虚真人束剑于背,看到崔昊破衣烂衫跪迎的狼狈样子时,他心中不禁一疼。从小在藏剑锋没怎么吃过苦的崔昊,这几日受得苦楚心酸恐怕都要大过这十几年所受得了。可看到孩子安然无恙,灵虚道人也算老怀安慰了。
“现在知道外面不比山上了吧?让你找不到就赶紧回山,你却硬是被逼到师门令都用到了。”
可能这就是父亲的教育方式吧,再心疼孩子总归还是先要教训上两句。
以崔昊的聪明才智自然知道师父不会真的怪罪自己,这些日子的艰难险阻倒算不得什么,可是看着师父煞白的脸色,自己非但对那九死还魂草没有一点头绪,还连累师傅自千里之外前来驰援,又是担心又是不甘低头不敢再看一眼灵虚真人。
灵虚真人只道他是没找到草药觉得没脸见自己,也不忍再说他,只轻轻摸摸他的头便将他扶了起来。
“这药本就虚无缥缈,莫说是你,就算几位师尊过来也未曾在这有什么收获,你大可不必自责。你用师门令发信号,是出了什么大事?”
崔昊便将遇到小狐狸,追至村子,遇到大妖将他逼退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灵虚真人,当然他被大妖吓哭的这种私事,自然是隐瞒不说的,只说是自己心忧村民万万不敢耽搁。
灵虚道人张陵听完崔昊所说,也是一愣。崔昊是刚踏入灵明境的修士,多少也算有一些功底了,遇到那妖怪镇魂铃却完全感觉不出的妖气,算起来那妖怪至少也是玉清境的修士了。
灵虚真人在心中盘算着,若是平时他倒也不惧,可现在他本就有伤在身,来时因为心急妄动真气更是让伤势加重,他现在一引真气入体,则五脏如焚身体也剧痛难忍。
算来算去,现在的确不是去找那妖怪算账的好时机,可他转头看了崔昊一眼,若是此时不去,此事必成他心结,于他修行一途有百害而无一利。把心一横,灵虚道人便让崔昊前面引路会一会那妖精去了。
初时灵虚道人只念着他这宝贝徒弟,周围的环境地貌他尚未仔细观察,等他看见儿徒终于放下心来,他跟在后面慢慢观察,周遭的一切让他不禁越来越心惊。
这里隐隐的竟是一座逆生五行阵,东部有山为金,向前是一片林子,金克木而在木前,木克土而立于岸上,土克水林子却并不挨着湖边,最奇的地方就是这逆生五行阵独独缺了火系一阵,让这五行阵只能相克却不能相生,这大阵若久立此处则方圆数十里必定遭殃。
再者他自始至终没发现这大阵的阵眼在何处,直到崔昊将他领到岸边,还没等崔昊张口,他摆摆手示意崔昊不必多言,一切都已了然于胸。这个阵既是逆生五行阵,又是以东方的山与太阳共生而成的阴阳大阵,两个阵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大囚笼共同镇住了阵眼下方。若不是他在天台山于阵法颇有考究也绝看不出此大阵的精妙,而那个泛舟湖上坐船垂钓的老人所处位置,正是这个大阵的阵眼。
可让他不解的是,这阵眼乃是阴阳交融,火气彭生之处,寻常之人处在其中早就灰飞烟灭了,即使是道行高深的修行之人也只能以自身道行硬撑,这阵眼下方到底何方神圣竟然需要用这样近乎同归于尽的方式镇压。
“岸上道士既然有意寻仇何不敢来船上一叙?”灵虚道人心中正盘算之际,泛舟湖中的吴老已是先一步发出邀请了。
灵虚真人也不多言双脚一错水中稍一借力便跨到小舟上去了。
“天台山玉霄观藏剑峰灵虚道人张陵,道友有礼了,敢问道友贵姓?”一边说着灵虚真人便作揖示意。
“你人族修士做事自来不问青红皂白,你也不用巧舌如簧,想如何个寻仇法,划出道来我接了便是。”
舟上坐着的吴老连眼睛都未多抬一下,只是一边把钓上的鱼放入鱼篓一边又如老僧入定般闭目不言。
灵虚真人心里暗念好生无礼的妖精,竟然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强压心中怒火道:“道友在此做什么我本无心了解,只要不有违天和,我也非迂腐不化之人,自然也不想多管。但道友以大欺小,恐有不妥,我来此只为我徒儿讨个说法,不想这事成他修道一途的关隘。道友只需跟我徒儿道歉一句,此事也便了了。”
灵虚道人这话说的一来并未提过分的要求,只要表达个歉意;二来也表明自己的态度,不是寻仇;再来自己现在的身体几斤几两他最清楚,不想节外生枝,这话说的可谓十分周全,自己服了个软,也给足对方面子,事情也了结了,一举三得。
可这钓鱼老人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沉沉道:“修道一途向来强者为尊,谈什么以大欺小?若按年纪算你这小辈也是我徒孙一辈,又怎配叫我道友?你那宝贝徒弟若被吓一吓便有了心魔,这道不修也罢。再者你也不用把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人类修行者打架自来便是窝狗上阵,打了小狗来了老狗,我也早已见怪不怪!”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灵虚道人一眼:“想来你们天台山玉霄观的道士对此是深得真传的!”
灵虚道人自来高傲,若不是情势所迫也不会如此低声下气,但此人却步步紧逼句句带刺,个人荣辱事小,侮辱师门嘲弄人族一脉事大,他着实是气急了。
灵虚道人连“小心了”都懒得说一句,已是一掌轰了过去。
若说此时谁最紧张,还是当属岸上拿着镇魂铃傻傻站着的那个。崔昊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两股强劲的气流在远处不断对撞,最开始他还能勉强站定,到后面他发现他已经连正常的呼吸都做不到了。
师父背对着他,不断有气流向那边聚集,花草树木就好像马上被吹折一般全部向那边弯倒。怀里的镇魂铃不断警醒自己离得他们远一点再远一点,他虽担心着师父可也知道这种位面的战斗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于是赶紧跑远了躲在个小土坡后面观望。
崔昊曾经听师父说过,上清一境移山挪海,道法自然,乃是求道巅峰之境,究其神州全境也不过寥寥十数人。看周围诸般变化师父已是使出全力,但看那钓鱼老叟犹是游刃有余,本来先出手的师父现在攻势已经慢慢有些迟滞,而那老叟则犹如猫戏老鼠般不断挑逗式的进攻。
一名不见经传的妖精竟然也如师父一样是上清境的绝顶高手,到底是倒霉呢还是运气太好?崔昊心里暗暗感叹一句,师父口中的神州是真的小。
正寻思间耳边嗤嗤作响,崔昊猛的一转头发现一男一女两小娃偷偷溜过来趴在自己身后,也遥遥望着远处的战斗。
自己全神贯注于远处师父的情况,身后贴过来两个人竟然全然不知。右侧那腿上绑着白布的小女孩儿正是被自己打伤的小狐狸,崔昊刚想拔剑,记忆里老叟散发漫天妖气的情景吓的他打了个激灵。
看看远处,又看看眼前这女娃,崔昊重又把剑插回剑鞘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