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鲸洛最后还是和唐衷一起上了大巴。 　　  商添曜在原地目送了她很久很久。 　　  “我总觉得我离她越来越远了。” 　　  “商哥你瞎想什么呢，大家其实一直都在你的身后，只是我们没出声，你没发现而已。” 　　  商添曜无奈一笑，“你们怎么都这样。” 　　这一天好像过得格外漫长。 　　商添曜无数次地抬起手表检查时间。以往岁月如梭的感觉已然消失，现在的商添曜简直觉得度秒如年，一日三秋。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的时刻，商添曜买好早就准备拿来庆祝的小蛋糕。然后等在一个小便利店旁，这是他们往常的见面的地点，苏鲸洛和他约好了，等他考完试回家，两个人就在这儿简单的碰一个面。 　　苏鲸洛这是去数学竞赛了，并没有把手机给带上，商添曜暂时还联系不到她。 　　然而商添曜在这儿等了好久好久，也没有见到苏小姐的半个影子。他皱了皱眉头。一个个不好的想法的心里头诞生，他转过头，骑上电瓶车，极速地向九中飞驰而去。 　　苏鲸洛果然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 　　商添曜急忙赶过去。 　　“怎么在学校门口站了那么久？” 　　现在已经是11月末了，晚上的气温很低，风吹在人的脸上很干燥，会一点点偷掉你身体里的所有温度。 　　商添曜忽然就有点儿心疼。 　　他只知道女孩的家庭好像并不太好，所有人都回家了，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儿，不知归处。 　　“其实我也刚到没多久。我叔叔本来说要过来接我的，但可能工作有点耽搁吧，所以就没有来。”她向后一指，“我刚给他打过电话。让你久等了，不好意思。” 　　商添曜这才放下心来。 　　“你考的怎么样？” 　　这是商添曜一天下来都在担心的事儿。 　　苏鲸洛别过头去，神色不太明朗。商添曜心头狂跳，他还特别记得第一次月考之后，女孩落寞的神情。虽然说女孩儿自我调节能力非常的强。那一种难过与落寞，只在她的脸上存在了不过须臾，但他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女孩儿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把自己缓过来。 　　“就这样吧。” 　　“屁，”唐衷从门卫室里走出来，“别听这个家伙说胡话，她刚刚出考场的时候，也是这么懵我的。但是和一中大佬李淳安一对答案发现百分之八九十都对得上。” 　　唐衷一提起这个就十分有怨念。 　　“这家伙平时还天天跟我嚷嚷，说自己没有天赋，没有天赋，遇到几何，就完全想不出辅助线来了。但实际上真正到了考场，他又写的比谁都猛。真真印证了一句话，什么叫做学霸的话不可信。” 　　唐衷叹了一口气，终于把心里头的所有牢骚都给发完了，“好啦，别装了，苏影帝。” 　　苏鲸洛这才把头给扭回来，脸上满是幸福洋溢的微笑。“这次考的超级超级好啦，走吧走吧走吧，不是说好了，咱们一回来就要去吃庆功宴的吗？” 　　商添曜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他确实已经期待这个晚上很久了，但是刚刚一看到苏鲸洛落寞的神情，全部的一切都无所谓了。 　　“你不是说刚刚给那个家长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来接你了吗？” 　　“我只是说我去打了个电话，又没说我打电话是干什么，其实我只是告诉他们，晚上我不回家吃饭。” 　　唐衷咋舌，所以他就说苏鲸洛是影帝本人嘛，你看看，演技这么好，三下两下就把商添曜给骗过去了。 　　商添曜可以永远记得这段时间所有的快乐。 　　他知道，他的快乐并不多的，所以，每一次他都会非常非常珍惜。 　　苏鲸洛这个晚上带着商添曜逛了好多地方，虽然商添曜才是在这个城市生活得更久的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苏鲸洛活得远比他要来得轻松自在的多。他们出入各种各样的商场，书店。他们甚至还进入了一家琴行，苏鲸洛随意地坐在了一架三角钢琴前，白皙纤长的手指在钢琴上快速地跃动。 　　唐衷吹了声口哨，拿了手机把这一幕给录下来。 　　女孩儿的基础很扎实，虽然外出并没有带任何的琴谱，但是抬手就是一首曲子。 　　从一闪一闪亮晶晶到肖邦的冬风，从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到进击的巨人的主题曲。 　　从yori on ice的插曲最后又变成了苏打绿的我好想你。 　　商添曜欣赏了一会儿苏鲸洛的音乐，不一会儿就拿起速写本快速地画了起来。 　　而唐衷就老老实实地充当了摄像机的工作，还顺带把一笔一划画得认真的商添曜也给一块儿录了进来。 　　“鲸洛，我可以把这个视频上传到网上吗？” 　　“行啊，你想传就传呗。” 　　苏鲸洛最后放弃了这架三角钢琴，转而走到一架练习琴旁边，“曜哥，陪我弹一首曲子呗？” 　　商添曜的这双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不论是放在画板上还是放到钢琴上都是这样的美好。 　　商添曜像是触了电一般想要把自己的手给收回来，却被苏鲸洛给紧紧握住了。 　　“曜哥，陪陪我嘛，你只需要弹很简单的几个音罢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简单的旋律开始悠扬地响起，右手却陡然开始加速，和沉缓典雅的低音部的声音相映成趣。 　　商添曜闭上眼睛，他想，他会想要把这个场景给记住的，一辈子有多长，他就会记多长。 　　商添曜一如既往地目送着苏鲸洛走了好长好长一段路，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家里走。 　　曾几何时，家已经从救赎变作了伤害。 　　养父今天并不在家，独留养母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神情不算好，只是低垂着眼，神色冷漠异常。 　　“你去哪儿了去这么久？” 　　“......同学刚刚数学竞赛比赛完，和他们去吃了一顿饭。”商添曜乖巧地回答。 　　最近养母的睡眠很不好，商添曜听取了苏鲸洛的建议，每天晚上都会给仰慕热一杯加了点蜂蜜的牛奶。 　　也不知道养母喝了温热的牛奶睡眠有没有好一点儿，商添曜一直都有为了这个家的和谐安定贡献自己的力量。微波炉在旋转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微光。 　　商添曜从袋子里将小蛋糕取出。 　　这也是苏鲸洛的建议，说是女孩子都会喜欢甜甜的小蛋糕了，糖分的摄入能增加多巴胺的分泌。 　　他给养母带了一点，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里养母能够快乐一点。 　　“袋子里的小蛋糕我就放在冰箱里了，这种手工做的小蛋糕不经放，您记得吃。” 　　“牛奶已经给您热好了，放在桌子上，您热喝。” 　　“哦，对，这个月的画稿费已经打到我的银行卡上了，我明天就转给您.......” 　　养母忽然就泣不成声了起来。 　　怎么连一个十四岁才接过来的养子都比在一起了十三年的他还要关心自己。 　　她拥住商添曜的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添曜，要是你发现，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你会怎么办？” 　　养母的声音很虚弱，她这几天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商添曜想起了不久前苏鲸洛对他说过的话。苏鲸洛说，她最害怕的就是所有的努力都成了徒劳，所有的梦想都成了虚妄。 　　商添曜回忆着苏鲸洛那时候的语气，用温和而坚定的声音对养母说，“没关系，您不用害怕，我会一直站在您的身边。如果您掉下去了，我会拉你一把的。” 　　“好孩子，好孩子.......” 　　很久以后，商添曜才知道什么叫做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劳。 　　他才会明白明知道前方是一片黑暗，却不断地努力向前走的过程是多么的令人绝望。 　　苏鲸洛数学竞赛的那一段时间熬得太狠了，第二天压根儿就没有起来。 　　鹿驰原罕见地没有怼她，这几天女孩有多累，他是看在眼里的。 　　“怎么今天不请假多休息一会儿？” 　　“我总归是个学生吧，哪里有因为太累了起不来床就不去上学的道理？”苏鲸洛重重地打了个哈欠，“哥，我在车上补一个觉，快到了你叫我。” 　　“好。” 　　最近鹿驰原和苏鲸洛的相处变得史无前例的融洽。 　　一向心细的苏小姐却没能察觉到这一点，大概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太忙太累了，一时之间顾不上。 　　当苏鲸洛被鹿驰原叫醒的时候，苏鲸洛下了车，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都是人们诧异的眼神。 　　一抬头，眼前赫然出现的便是九中的校门。 　　哦，九中的校门啊。 　　啊？！！九中的校门口！今天鹿驰原到底开的是什么车？ 　　苏鲸洛猛然回头，正正好看见了一辆劳斯莱斯向外驶出的景象。 　　坏菜了。 　　苏鲸洛沉痛地闭上眼睛，想当年她还在附中念书的时候，就是因为苏泽川开着兰博基尼接她放学回家，害她被全下同学热议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而这里是八卦之风比起附中来有过之而不及的九中！再加上鹿驰原看上去长得确实不错更像一个小白脸了！ 　　苏鲸洛一巴掌糊在自己的脸蛋上，忽然觉得非常非常地心累。 　　她疲惫地抬起眼，更加令人疲惫的是她看到了商添曜。 　　商添曜的眼睛里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错愕。 　　苏鲸洛觉得，自己为了自己社会主义接班人，绝对不与资本主义同流合污的社会形象，也是应该对商添曜解释一番的。 　　“商添曜，我.......” 　　“那辆是辆豪车，没错吧？” 　　“嗯，没错，但你听我解.......” 　　“车上的那个是你的家人，是不是？” 　　“啊？你怎么知道？你猜得可真准。” 　　苏鲸洛松了一口气，还好没误会还好没误会。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约约地觉得商添曜的脸好像更黑了。 　　他赌气地连回头看一眼她都不肯，只是自顾自地一个劲儿往前走。 　　不得不说他们身高差的这几厘米还是很明显的，明明商添曜就是大跨步走了一会儿，苏鲸洛却不得不小跑着才能追上了。 　　“喂，你又没误会什么，跑那么快来干什么？有误会就解决误会啊，别磨磨唧唧的。” 　　商添曜委屈屈巴巴地说：“你骗我......” 　　他的声音全部都糊在喉咙里头了，苏鲸洛有点儿听得不真切。 　　“我骗你什么了？”苏鲸洛失笑，“我干什么要骗你？” 　　“你跟我说过你家很穷的。” 　　竟然是为了这事儿生气啊。 　　商添曜看着委屈，但是列出苏鲸洛的几个“罪状”的时候竟然一点儿都不手软。 　　“我几个月前才亲眼看到你在填助学金申请书；你很多次都跟我说你很穷的，不让我抢你东西；你有好多次都没有好好吃饭，中午也不回家，只是坐在学校的木椅上，而且还跟一只小奶猫抢吃的。” 　　苏鲸洛一开始还有点儿迷惑，听着商添曜一件件地数起来，只是满心觉得这男孩儿可爱。 　　怎么这种小事情都能在他的心里记挂这么久。 　　......他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我那两句话都是开玩笑的，那份助学金申请书也是帮同学在填。至于猫粮，我只是真的很好奇猫粮的味道罢了。”苏鲸洛笑得很开心，“除了开玩笑那两次，我从始至终没说过我的家庭环境吧？你见我什么时候囊中羞涩，捉襟见肘过......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误会。” 　　商添曜却忽然觉得羞耻，连忙往外跑，不愿意再看着苏鲸洛了。 　　商添曜的反应越是剧烈，苏鲸洛就越是来劲儿。 　　进班级之前，苏鲸洛就特意凑到商添曜的身边，贼兮兮地说了一声，“不过我很享受被你头尾的过程哦。我的，master。” 　　master，商添曜前几天刚刚看过这个单词，主人的意思。 　　虽然用脚指头都在想苏鲸洛这是指他是投喂她的铲屎官，但是这种暧昧的话就是很容易让人想歪的！ 　　于是商添曜步子一转，去了天台吹风。 　　苏鲸洛：一不小心把同桌撩去了天台吹风该怎么办？还得上课呢。 　　算了，自己造的孽，自己就算是跪着也得挽回。大不了今天多花一点时间帮商添曜补课呗，反正数学竞赛结束了，苏小姐的时间一抓一大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