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人议论纷纷，方老婆子气得咋舌。 　　“胡说！俺就提了一口组织怎么就犯法了，你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丫头，读了几天书，就在这乱宣传，小心老娘今天大义灭亲，拉你进草席。” 　　三角眼一横，那股泼辣劲瞬间就上来了。 　　她要是再不动真格的，岂不是要被这个小兔崽子踩到头上。 　　“你们都看啥呀！没见过窝里横，是想留下吃白饭吗？”方老婆子抓着木棍，朝周围看戏的大吼：“滚，都给我滚出去，俺们家的事，你们甭管，自个回家做饭去。” 　　她架着棍子去推人，不少人差点被她给推到摔了。 　　一旁的方建成拉了拉方千雪，眼神担忧，“闺女，你这办法能行吗？” 　　“你瞧着吧！”方千雪笑眯眼。 　　她奶就一神经大条，想的办法无非就是乱上添乱，锦上添花！ 　　眼见大伙都被赶到了院子外，方千雪飕得跑了过去，抱住方老婆子的一条腿，“阿奶，我错了，你别打我，我听话，我们屋里的啥……” 　　这句无厘头的话，直接拉住了大伙儿的脚步，各个双目放光地回头。 　　方老婆子整个懵圈了，这啥子情况？ 　　不会又是这死丫头在耍的花样吧？ 　　这么一想她顿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她低头想拔腿，见方千雪在视线的避角冲她笑，吓得她心里更是发麻。 　　“你个小贱蹄子、赔钱货的，俺啥子时候讲要打你了？”方老婆子使劲地蹬了一脚，“你给我松开，搞快点！” 　　说着她还拿起了木棍，在她头上扬了扬，似在警告：你要再不放手，俺就打死你个的不要脸的，死丫头。 　　方千雪见好就收，假装被吓到，双手抱着脑袋，把自己哭成了个花猫，不停地抽泣。 　　她本身就白，但因为家里穷，穿的衣服都是接了又接的补丁，所以她这一抬手，半个手臂露出来了。 　　上面青紫的伤痕遍布，仔细看还有不少绳子拉伤。 　　这下不用她解释，大伙儿都明白了。 　　毕竟他们临海村能做出这事的也就方老婆子一个人，而且前几天方老婆子才来闹过。 　　今个又来，结果不用猜他们都知道。 　　又没钱了呗！ 　　有些看不过去了，劝道：“方大娘呀！这雪丫头虽然命不太好，但好歹也是你孙女，你这么区别对待不好吧。” 　　“怎么不好？俺当初没闷死她，就是最好的了。”方老婆子扭过头就是一声吼。 　　“当初她妈就是个浪里浪的狐狸精，要不是她，俺家老三得闹分家，俺得每天跑半个村要收孝敬钱。 　　她倒好死了还给我留个赔钱货，果然是城里来的，骨子里天生就荡，生的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老婆子骂骂咧咧地数落了好一阵，彼时周围都没有人说话，而方千雪则是气得脸都青了。 　　都说死后留清明，她奶可真是为了钱不择手段呀！ 　　她妈妈都搬出来了。 　　方千雪背过手想掐一下自己给大伙儿整活一个苦情大戏，但看着自己那伤痕累累的手臂，又不免心疼。 　　要是能来个大官炸下场子，给她家主持一下公道就好了，这样她就不用自残了，委屈、伤心…… 　　“安书记来了——” 　　不知是谁扯了一嗓子，大伙儿纷纷让开一条道，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方千雪呆在原处，脑袋不由得地顺着声音望了过去。 　　来人穿着中杉装，身后还跟着两个大汉，瞧着那架势都挺吓人的。 　　她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脚下却没挪动半分。 　　她认得他，他是今个下午在钢铁厂遇见的那位书记。 　　“我听人举报说这里在宣传封建迷信，是谁？给我站出来！” 　　周围的人被这话震得身体发抖，唯唯诺诺地缩成一团相互咬耳朵，方老婆子更是差点没站住，瘫坐在地上。 　　“安……安书记，你……这啥风把你给吹来了。你新官上任不是该在村支办公户忙事情吗？”她强装镇静地和安书记套近乎。 　　村支部书记安志伟目光扫视了一周，最后落在了方千雪身上，一点也没有要理方老婆子的意思，目光柔了些。 　　“你来说说这是个什么情况？” 　　方千雪顿时瞳孔紧缩，诧异地指着自己，小声地问：“是我吗？” 　　“对，就你。” 　　瞧着他黑透的脸，方千雪心里有些紧张，在想自己要不要在他面前演戏。 　　虽然下午她救过他，但这救命之恩放在官头正事上，怎么比都显得有些可有可无。 　　若是让她放弃这个绝顶好机会，她又不甘心，方千雪咬了咬后槽牙，心一横，开始抹眼泪，飙演技。 　　“安，安书记，你得给我家做主呀！我阿奶她……我阿奶她……” 　　安志伟眉毛一拧，脸更沉了。 　　他刚才也算是听了个半耳，现在看来他刚要是站出来晚了，这小姑娘怕是要被那大娘给“生吞”了。 　　“小同志，你别怕，慢慢地说，我帮你主持公道。”他语气和善地安慰她。 　　方千雪咬着唇重重地往下了点头，“今个我阿奶上门找我家要钱，但我们又没钱，然后她就追着我和我爸打。 　　我气不过就和她拌了几句嘴，然后她就嚷嚷着全村的人来，说我是扫把星，克亲命……” 　　“事情就是这样了。”方千雪隐晦地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方老婆子，又胆怯地低下头，“安书记，我刚说的都是真的，但我阿奶没有宣传封建迷信，我说的都是她以前说的，不当真。” 　　安志伟没错过她们刚刚的眼神交汇，板着脸，“既然是以前，那我刚才听到的是什么？” 　　“骨子里天生的荡，生的种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话谁说得？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现在污蔑知青可是重罪。” 　　方千雪死死地埋下头装没听见，反正不是她说的，刚刚方老婆子威胁她帮忙辩解的话她也说了。 　　这下是书记自个听见的，可不能赖她身上了吧？ 　　见没人回应，安志伟道：“既然没有人应，那我就权当是大伙一起的。回去我就记录在册，免得来年没工分，分粮食分不够。” 　　没工分？ 　　还要少分粮食？ 　　“安书记，你说来年要没有工分了，是不是俺们临海村也会像那些个大城市的一样？” 　　“乡亲们，上面派我下来就是带领临海村走向富裕的，只要咱们肯努力，指不定以后我们临海村也就成大城市了。” 　　安志伟正了正脸色，“但大伙要是包庇，肆意诬陷其他人，组织也是会根据情况给出惩罚的，你们可要想好了。” 　　他的目光在每一人身上扫过，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先给个甜枣，再当头一棒，这安书记也是个人精！ 　　把大伙儿拿捏得死死的。 　　“是她！安书记刚那话是方老婆子说的，俺们就是在这看热闹！” 　　一个嘴碎的大妈连忙出声推责，旁边的人也跟着应和。 　　方老婆子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吓得连忙往外跑。 　　一溜烟儿得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