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一来一回的功夫，竟转眼就快到春节了。天气越来越冷，听路人说昨天晚上都下雪了。 　　 　　门前还有没化干净的积雪，屋檐上不断低落着融化的雪水，将门前的台阶泡得湿汪汪的，竟都长了青苔。 　　 　　福生本来是想高高兴兴地开业迎接新年的，但某个家伙偏不让她省心。 　　 　　一回来后，福生发现，本就不整洁的福记小屋，此时已经一团糟。福生大为震惊，以为店铺被打劫了。 　　 　　新年新气象，作死新花样。 　　 　　始作俑者，就是此时在呼呼大睡的阿鲤。 　　 　　地上到处都是水渍和吃的，亏她好心给他囤了那么多食物，如今阿鲤便是这么报答她的。 　　 　　真是可恶啊！本许久不见，她还有点想他，如今看来，果然错付了！福生越想越气，直接逮住阿鲤把他疯狂摇晃醒，将他按在地上盯着他收拾。 　　 　　阿鲤一边不满地盯着福生，一边也只得哼哼唧唧地拖着地。 　　 　　阿鲤哼哼唧唧道：“一回来就对人家这么凶，你不爱我了。” 　　 　　福生坐在椅子上啃着玉米，一脸嫌弃：“搞快点搞快点。” 　　 　　忽然门外有人敲门，是个老成的妇人：“你好，你是这儿的老板娘吗？” 　　 　　福生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准备迎客，哪知这妇人进来先看到的不是她，而是躺在拖把边装死的阿鲤。 　　 　　福生内心“咯噔”一下，忙将阿鲤扔进水里，随机应变道：“哎呀，夫人这是走大运了，这锦鲤一看到您就忍不住给您送福，飞地跳出来了。” 　　 　　老夫人似被福生逗乐了，笑了好半天后道：“给我一个朋友买点礼物。” 　　 　　福生瞧着她的年龄，问：“是寿礼吗？” 　　 　　这夫人看上去年近花甲的模样，白了一半的头发被盘得严丝合缝，一分都不肯出错的样子。她虽是在笑，可也在维持着自己的体态，可以说，是个各方面都注重规矩的人。 　　 　　她穿得庄重，看得出是个大户人家的老太太。 　　 　　这夫人点头：“是，我那朋友已经戴发修行快十年了。下个月是她生辰，我看看有什么稀奇玩意儿送她。我那朋友呀真是奇怪，天天爱研究些妖怪、鬼怪什么的，我不懂，也不知送什么好。只听人说起过这里，便来看看。” 　　 　　她絮絮叨叨的，半是嗔怪半是抱怨她这个朋友，语气却满是回忆。 　　 　　福生听后道：“夫人这般记挂她，想是以前的闺中密友了。” 　　 　　夫人听后，像别人夸了自家小孩似的，忙嫌弃道：“别提了，她呀、脾气倔的很。不说了不说了，我是看不出有什么稀奇的，你只给我推荐推荐吧。” 　　 　　福生略有些犯难，她还真没推荐过东西：“夫人可知这小娘子有提过喜欢哪个妖怪、或者哪本志怪小说吗？” 　　 　　夫人嘟囔道：“也没专是喜欢哪个妖怪，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书，什么歪书、邪书、淫书啊，都爱看。那些内容哟，都说不得。我记得她给我讲那个《薛素素传》......哟，说不得说不得。” 　　 　　福生听明白了，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懂了，那小娘子是爱看小说，那选这个好。”说罢转身，从柜子里取出一本书，模样崭新。又从右手边的五斗柜中取出一方寸点大的盒子，打开后是一串带着紫色珠子的手链。 　　 　　夫人凑上去，皱眉道：“这是？” 　　 　　福生将书展开，摊在书案上：“《山海川妖鬼录》，里面各种妖怪写得十分详细，有图有批注，全是干货，绝对不吃亏。夫人您可以先看着，绝对合适了再送给小娘子。如果觉得书不合适，这边这串玄姬链也很适合小娘子，上面每一串都有各种妖怪的浮雕，可以加急定制哦。” 　　 　　夫人从袖口中取出一只水晶镜片，小心搁在眼前，一个字一个字地小心读着，很快露出满意的笑容：“就是这书、就是这书，是她爱看的，我记得她早年天天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上誊录各种妖怪。那时我总笑她看书看魔怔了，她还不高兴呢。” 　　 　　福生不由感叹：“想来小娘子是个有情趣的人。” 　　 　　这话倒像勾起这夫人的回忆似的，夫人也跟着感慨：“是啊，她什么出格的事不爱干啊。还有这链子，她给我过我一串，说是她自己亲手做的，上面刻着我俩的名字：文玉秀珍。说也好笑，她说她喜欢自己的名字，现在的道号，就叫文玉散人。” 　　 　　“这么说，夫人您的闺名，叫秀珍？”福生面露惊讶。 　　 　　夫人有些不知所以：“是啊，一个文玉、一个秀珍，怎么了？” 　　 　　福生追问：“这么说，夫人您，是不是出嫁前，姓常？” 　　 　　福生记得，常奶奶的女儿，名字就叫秀珍。常奶奶叮嘱过洛生，如果见到他女儿，一定要告诉她。只可惜，如今常奶奶是再也不知道女儿的消息了。 　　 　　这下夫人更加云里雾里：“这，姑娘怎么知道的？” 　　 　　福生好如他乡遇故知般，欣喜道：“我听说过您的母亲，你出嫁后，别人说，她时常记挂着您。”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让人不知该喜悦还是该落泪。 　　 　　夫人语气却不可置信：“什么？我、我以为我母亲早就不要我了，我以为她不喜欢我，只想早点把我嫁了。” 　　 　　“哪有？您的母亲在世时，常常念着您的名字，说，您怎么一封信也不寄给她。就是临死前，也总问人有没有见到过你。” 　　 　　“什么？母亲她，死了？” 　　 　　“是，一年前过身的。” 　　 　　“死了......母亲她，死了......也对，我都六十了。”夫人脸上没有明显的波动，两眼空空，许久后神情颓然，“那姑娘，为我母亲，拿一串佛珠吧，今年过年，得为她祭祀啦。” 　　 　　这话悠长悠长，无奈而心酸。 　　 　　福生神色复杂地望着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夫人。” 　　 　　夫人苦笑：“几十年了，我也变得年老珠黄啦。母亲、文玉，都不在了......” 　　 　　“那夫人为我说说，您的过去吧。” 　　 　　“几十年前，我还是姑娘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