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生不安地抱着天灯，想等着斐公子说些什么，但斐公子一言不发，福生这下没了主意。 　　 　　斐公子会喜欢自己吗？福生不知道。 　　 　　她是个没有身份的鬼，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她是他认识还不到一年的姑娘，她一无所有。 　　 　　他这般站在光明处，他会愿意陪着她吗？他会每年的今天，都愿意陪自己过生日吗？还是说她孤苦伶他一个，只是可怜她而已？ 　　 　　斐公子好似看破般笑道：“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说是买一送一，其实这个价钱可以买十个了。” 　　 　　“我不信这些。”斐公子道，他的眼神，头一次让福生觉得冷。 　　 　　福生没料到斐公子会这样说，更加把她的思绪全都打乱。 　　 　　终于，福生缓缓递出灯，小声地问：“斐公子既然不信这些，那，一起放灯吗？” 　　 　　福生希望斐公子没有听见。 　　 　　可他听见了，福生忘不了他当时的神情，诧异，且困扰。 　　 　　像是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斐公子无奈地，平淡地，长长叹了口气。 　　 　　“天灯的祈福，不是真的，但，贪念是真的，所以......算了吧。” 　　 　　“斐公子？”福生有想过这般，但真正听到，还是一时无法释然，“我明白了......”福生垂下眼眸，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算了吧...... 　　 　　“阿福，我说过，我不愿再和妖鬼再有过多的纠葛，我不想再次伤害他们。抱歉，可能我让你误会了什么。我想的是，你总是一个人，不想让你总是那么消沉。但很多事情，不要陷得太深最好。” 　　 　　“消沉？我很消沉吗？斐公子认为，我便是，这样的？” 　　 　　“阿福，其实，我是喜欢过你的，你是很好的一个姑娘。” 　　 　　她并不觉得这是个合理的解释，但没有反驳，只将困惑咽进肚子里。 　　 　　既然不愿有纠葛，为什么要同意她的邀请，为什么当初要送她镯子？既然不愿陷得太深，为什么又要说喜欢自己，为什么要说自己是个好姑娘？ 　　 　　既然不愿，为什么，要祝她生日快乐？那个人口口声声祝愿她快乐，到头来让她这般难过。 　　 　　福生苦笑：“多谢。” 　　 　　“阿福？”斐公子愣了，因为福生在哭。 　　 　　其实她不想哭，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是要往下掉，显得自己那么狼狈、那么卑微。 　　 　　福生挣开斐公子，强行撑起个笑：“抱歉。” 　　 　　斐公子为福生擦干眼泪，依旧用着温柔地语气对她说道：“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去金钗阁选支簪子给你，就当个念想好不好？不要哭了。” 　　 　　明明是他拒绝了她，如今倒像求着她什么似的。 　　 　　“好。”福生说道。 　　 　　“阿福，等我。” 　　 　　福生抱着灯，看着斐公子被人群吞没。她无所适从，想去找他，但再也找不到了。 　　 　　终于，猫小姐还是没有收到狼先生的礼物。其实，狼先生没去找猫小姐，猫小姐也没等她的狼先生。 　　 　　一个不会来，一个不会等。 　　 　　福生独自一人在桥边放完天灯，转身落寞地离去。按理说她应该许愿，但她如今什么想法也没有了。 　　 　　她默默对自己说：生日快乐，阿福。 　　 　　其实如果斐公子愿意，福生应该许的愿是：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一段的有始无终的仰慕，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她明明听过那么多的故事，但真正自己是那个故事里的人时，还是这般心如刀割。 　　 　　最终，福生一个人默默回到宅子，屋内的灯火已经全熄了，隐隐还能听到远处的爆竹。 　　 　　无题不在，应该是已经睡下了。福生蹑手蹑脚地小心点着正厅地灯笼，摸索着回卧室去。 　　 　　却见正厅的桌子上，多了一个木制的梳妆盒，旁边平平整整地放着一张浅黄色的书信。福生小心地展开，竟然是写给自己的，那信上写着： 　　 　　[姐姐，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中秋节了，中秋节一定要快乐。 　　 　　中秋节就相当于妖怪们的新年，说明我又长大新的一岁啦。别的妖怪都叫姐姐阿福，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叫姐姐阿福呢？ 　　 　　这是我给姐姐准备的礼物，姐姐还喜欢吗？思来想去，所有礼物里面，只有首饰最好。我也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首饰，就随便选了几支我喜欢的。我不太喜欢金子和琉璃，我喜欢香木、翡翠和珍珠，珍珠一定要那种不太圆的，有些不规则的小米珠。 　　 　　本来我是想亲手做给姐姐的，但奈何手艺不好，还是买来的漂亮些。如果因为劣质的手艺毁了姐姐的兴致，那真是得不偿失。 　　 　　当然，如果姐姐不喜欢，我可以重新再买，或者不喜欢首饰，旁的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实在是对姐姐了解太少，不知道我的审美和姐姐是不是相符。 　　 　　说起来挺不好意思的，是我央求着姐姐留下来，到头来却事事被姐姐照顾着。我想说的是，我长大了，可以不用总是被姐姐照顾了。说到底，我的命是姐姐的，但是我也希望，阿福有一部的快乐，可以是我的。 　　 　　姐姐，我喜欢福生这个名字，愿姐姐一生顺遂，愿姐姐后福无量。 　　 　　姐姐，今夜是中秋节，我没有可以思念的家人，我只思念你。] 　　 　　无题...... 　　 　　信纸上的字写得满满当当地，字迹娟秀而又有力，是规整的瘦金体。 　　 　　福生看着难受，愈发觉得疲惫，鼻子又是一酸。不由得暗道：无题，对不起。 　　 　　然而无题并没有睡，在背后唤她：“姐姐。” 　　 　　福生忙整理好神色，不让无题看出来自己曾哭过，强颜欢笑道：“无题，我......” 　　 　　但没有瞒过无题，无题凑上前，看着她微红的眼角，关切问道：“姐姐似乎玩得并不开心？” 　　 　　福生避开无题的眼神，慌忙道：“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 　　 　　无题，若无其事地用手指转着自己的小卷毛：“姐姐喜欢就好，只需要喜欢礼物，旁的，都不重要。” 　　 　　“谢谢你，无题。” 　　 　　福生发现，对于无题，她说得最多的，就是谢谢，和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