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桑榆的三生三世(二)
  (二)
  
  “易轩哥哥。”
  
  花流心搓着手,伫在门边,满脸都是不高兴。屋外正下着雪,冻得人脸通红。
  
  董易轩满头地雪花,笑着走向流心:“怎么,阿心看起来不高兴?”
  
  流心挎起脸,褪着董易轩的斗篷,嗔道:“还说呢,说好要来听人家的曲子,连人影都见不到。”
  
  “我这不是来了吗。”董易轩眉眼带笑地望着她。
  
  流心嘟囔道:“你知不知道人家在外头等你多久,手都冻僵了。冻僵了琴也没弹好,又被妈妈骂了。”
  
  “好啦好啦,是我的错。嗯?让我给你捂捂好不好。”董易轩牵起流心的手,就要放到脸侧。
  
  流心推开董易轩:“哼!才不要呢。”
  
  “哦,不要阿,不要我走啦。”
  
  “你敢!”流心生气地跺脚,“过来。”流心拽着董易轩的袖子,就要拉着他进教坊。
  
  董易轩明知故问地戏谑道:“怎么,矫情鬼,一会又恼我,一会又拉着我,流心姑娘这是何意?”
  
  “哎呀你来嘛,看看人家的词写的怎么样?”流心一路拉着董易轩进了屋子。
  
  “阿心居然还有心思去研究词了?”
  
  流心指着他的鼻子,媚笑道:“又贫我又贫我,你就看看嘛,我想了好久写的。”
  
  却见那词填的是《菩萨蛮》:
  
  [西厢楼旁羞花蕊,妾在西厢楼里醉。何处是长安?梦里有清欢。
  
  花满郎归路,一任春风住。情深深或无?雨打芭蕉树。]
  
  福生觉得写得还蛮可爱,像小姑娘会写的东西。
  
  “怎么样,怎么样?”流心蹦蹦哒哒地,满怀期待。
  
  哪知董易轩“噗嗤”一声笑出来,明显,这种词风在董易轩看来是不入流的。
  
  流心眉毛都塌了,哭丧着脸,嘟囔着道:“你笑什么嘛笑什么嘛。”
  
  董易轩忍住笑意,捏着流心的小肉脸:“没笑没笑。”
  
  流心不高兴了,锤着董易轩,嗔怪道:“哼!我写的有那么差吗?”
  
  董易轩笑着刮下流心的鼻子,逗她道:“没有没有,我们的阿心呀,是天下第一女词人,教坊第一部!”
  
  “你!”流心瞪了眼董易轩,扭头就要走。
  
  董易轩拉住流心,皱起眉头:“阿心,怎么又生气了嘛?”
  
  流心带着哭腔,一脸委屈:“你天天就夸漪姐姐的诗写得好,我好不容易想着去学,你就这般笑话我。我知道我是比不上她的,我就不该学这劳什子。”
  
  董易轩将身子贴近流心,连忙哄道:“就是不会,我才要教你嘛。来,我教你。”
  
  说完便直接将流心悄悄搂住,鼻尖触碰着她的耳尖。沉闷而又紊乱的气息送入流心的耳根,将脸颊吹得通红。
  
  流心有些慌乱,睁着眼睛不敢动:“易轩!你做什么......”
  
  “教词,自然是要手把手教呀。”他贴着她的耳侧,语气玩味。
  
  董易轩挑起流心的下巴,手轻轻搭上她的腰,揽住她。另一只手顺势抚上脖颈,勾住衣角,往更深处探入。
  
  “哎呀,你坏!”
  
  两人打情骂俏起来,流心任凭董易轩吻上自己,一直吻到床上。
  
  福生闭上眼,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罪过罪过。
  
  (三)
  
  “易轩,你不要喝这么多,我会心疼的。”
  
  画面又转到一处破败不堪的茅舍里,北风呼啸。福生只觉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个哆嗦。
  
  这么冷的天,炉子里却没有炭火,只有烧剩的灰。
  
  董易轩喝得酩酊大醉,靠在流心的怀里,哽咽道:“同僚排挤,新政发行遥遥无期,我怕是仕途无望了。”
  
  流心也跟着哭,低声安慰他:“是他们不懂你,易轩,会好起来的。”
  
  董易轩却自顾自地喝酒,自嘲道:“好起来,什么时候是个头阿......你知道吗?我们府出了个女官,如今竟然连她也压我一头。”
  
  “女子也可以当官?”
  
  “谁知道呢,这女人到处勾结同党,如今的处境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董易轩一会是哭,一会又是笑。脸上一半是酒,一半是泪,几近昏死过去。
  
  流心担忧地望着他,轻轻晃着董易轩:“到底是为什么呢?易轩具体跟我说说,我好帮你分析分析呀。”
  
  董易轩昏昏沉沉地推开她,含糊不清道:“不,你不会懂的,官场上的事,你还是少知道的为好。”
  
  “可是你看女子也可也可以当官了,我是你的妻子,也可以帮你助你呀。”
  
  “不要提了不要提了,我现在想起那女人我就烦,你不是火上浇油吗!”董易轩变得异常烦躁,猛得推开流心。
  
  “你干什么呀!”流心也生气起来,朝着董易轩吼着。
  
  似乎是习惯了,董易轩没有理他,只自顾神伤。
  
  董易轩跌跌撞撞地摸索出酒壶,又兀自喝起来。流心本气得想拿东西砸他让他清醒些,可他这样子,又让她开始不忍。
  
  流心彻底没了脾气,泪都落下来,终于咬咬牙,将头上仅有的一支钗子拔下。
  
  “当”的一声,钗子掉在桌上。
  
  流心又起身,从床底下翻出个小梳妆盒,里面还有零星一些耳环、发簪和花钿。
  
  “易轩哥哥,你是不是缺钱?我这里还有在乐坊攒的首饰,我可以给你,我都给你。”
  
  董易轩酒尚未醒,一时回不过神:“你?”
  
  流心接着说:“还有我的琵琶,我的琵琶明天我也去当了,可以当不少钱。”
  
  董易轩这才清醒过来,慌忙道:“不,这怎么可以?我怎么可以用你的钱呢?不,这太窝囊了。”
  
  流心强撑起笑,将簪子塞到董易轩手里:“谁还没有个艰难的时候呢,况我现在也赋闲,易轩哥哥,你就收下吧。”
  
  “阿心......”
  
  董易轩拉着流心的手,久久不能平息。
  
  流心笑着望着他,含情脉脉:“易轩哥哥。”
  
  “对不起,阿心,对不起......”
  
  “易轩哥哥......”
  
  董易轩倒在流心的怀里,喃喃道:“阿心,我不能给你幸福了......”
  
  流心闭上眼:“易轩哥哥,不管怎么样,我都陪你。”
  
  风雪也吹不倒的恋人呀,活生生地,被鸡毛蒜皮撑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