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堆满了汤姆已经读过但并不喜欢的书。就连汤姆记得当时喜欢的词也大相径庭，巧妙的短语变得笨拙，散文的光泽变得暗淡，意义的深度也丧失了。在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之前，他一直很困惑。他实际上并没有在看书。他只记得如何阅读它们，他的头脑用不完全正确的部分来填补空白。　　 　　汤姆叹了口气，用手捋了捋头发，又扔了一本书。不尊重这些书是很好的，因为它们是一种地狱般的幻觉。这个洞穴有着看不见的巫术学院图书馆的嘲弄的外观，在那里书籍教会了他如何生活，但是每一堆都有阴影。从他的眼角，他看到白色页面上的黑色文字变成灰色，苦涩如灰。　　 　　如果他能有一本真实的书。如果他能有一个。　　 　　如果他可以选择，他会想要莎士比亚。莎士比亚似乎写了许多重要的东西。凡人提到了莎士比亚，好像每个人都知道他是谁。尼克费了好大劲才买到这本书，但神父毁了它，所以尼克读不了多少书。然后，艾薇提到了哈姆雷特——显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名字——这让汤姆担心哈姆雷特可能会有一个糟糕的结局。汤姆一直支持哈姆雷特。　　 　　罗密欧与朱丽叶一定会幸福的。　　 　　汤姆喜欢莎士比亚。　　 　　对汤姆来说，地狱是一个找不到安慰的图书馆。他继续寻找，虽然他知道这是无望的，但现在他的目光落在一扇门上，而不是另一本书上。地狱里到处都是门。　　 　　汤姆避开了某些门。当他筋疲力尽而生病时，那些门挂在他面前，预示着解脱。那些门是钢筋和召唤的阴影。它们是笼子上的门。尼克非常想打开笼子的门，但他不相信自己的冲动。他太想要了。　　 　　这扇门是木雕的，一扇普通的图书馆门。汤姆试了试把手。　　 　　一阵寒风把门吹开，把汤姆推了进去。他摇摇晃晃地走进雪地。　　 　　哦，不，汤姆想。　　 　　风像狼一样在他耳边呼啸。　　 　　漆黑的夜晚被尖锐的雪花划破了。他觉得自己正透过黑暗中的裂缝凝视着一片冰冷的白色虚空。　　 　　他身后是小屋，里面有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已经去世很久了。即使在他狂热的眼中，他们的脸也开始看起来不对劲。当他们只是冷的时候，他设法欺骗自己，但是缓慢的膨胀更难否认。　　 　　他觉得自己在山上显得很渺小，小得像个孩子，蹲在石头和雪地上发抖。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来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汤姆的唯一。　　 　　他是古老而强大的巫师家族中的最后一个。家族最后的继承人，出生在一个森林小树林的血月下，被带一个长期被亵渎的教堂。她就在那天晚上来了。早上，他的父母发现一只狼和他们的孩子睡在一起，蜷缩在一个由空心树制成的摇篮里。　　 　　他的父母经常告诉汤姆，阿玛莉娅要来的故事。他们是骄傲的人，也为汤姆感到骄傲，他天生就有如此强大的魔力，以至于他一喘气就对它产生了熟悉的感觉。其他女巫警告狼人不是安全的熟悉物。成为家族成员的地精通常会有一个适合他们女巫同伴的形状，但是狼人马上就太像人类了，不够像人类。他们不断变化的形状伴随着分裂的心。一颗分裂的心会变得野蛮。　　 　　但是他的父母，当时和汤姆一样傲慢，嘲笑这种危险的想法。如果阿玛莉娅是一个怪物，那么他们的儿子驯服了她，就更加荣耀了。他们蔑视低等女巫的警告。　　 　　汤姆从来不知道别的。她是众所周知的，对他来说就像月光一样珍贵。他迈出了第一步，紧紧抓住她黝黑粗糙的皮毛。他的父母总是忙碌、疏远和重要的人物。他睡前讲的故事是她打猎的故事，用只有他能听懂的悄悄话转述。在任何其他孩子眼里，她都是巨大而可怕的，但她没有吓到汤姆。“哦，我的阿玛莉娅，你的牙齿真大，”他常说。她会深情地朝他猛咬，强壮的下巴离他的皮肤几英寸远，他会笑。　　 　　他们是彼此的世界，直到汤姆开始想要一个更广阔的世界。汤姆学会了变得迷人，尽管人们害怕她，但他还是吸引了他们。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汤姆的错。阿玛莉娅对他的玩伴生气粗暴。就连汤姆的父母也开始担心他们的所作所为，让大坏狼进入了他们孩子的摇篮。　　 　　他的父母说要把她关起来。阿玛莉娅给他看了他脑海中的画面。不再有穿过树林的赛跑，她皮毛上的银色光芒。不再有狂野和自由的生活，只有咆哮，被困，在黑暗中绝望。被钢铁和阴影隔开，永远。　　 　　汤姆选择了她这边。他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他恳求他的父母带他们去山里，在那里阿玛莉娅可以和狼群一起奔跑，锻炼她的攻击性。他答应回家后会把她关在笼子里。汤姆撒谎了，在那个无人帮助的偏僻小屋里，他的父母生病了。他也是，但他康复了，他的父母没有。　　 　　他对自己说，他们在山里生病真是运气不好。阿玛莉娅什么也没做。如果是阿玛莉娅干的，汤姆也杀了他们。　　 　　他的父母去世了。汤姆和他们的尸体在船舱里躺了好几天，发烧出了一身汗，可怜地哀叫救命。直到他变得极度渴望冷静。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雪地里，跪了下来。他几乎躺在那条无尽的冰冷的毯子上，让自己被黑夜的手遮住，这样他就可以永远睡下去。　　 　　只有他听到了嚎叫，比风的嚎叫更让人不寒而栗。他看到狼群在雪地上奔跑，阿玛莉娅在它们的头上冲向他。他一度相信她在救他，她会带他回家。　　 　　然后汤姆看到了她的眼睛，明白了。就不会回家了。她想让他在哪里就在哪里。　　 　　“没人会来找你，”阿玛莉娅说。“没人在乎你在这里。你会孤独终老。什么都不会留下，在任何世界里都没有你存在的迹象。雪地上看不到一滴猩红的血，风中听不到一个孩子的哭声，没有一句悄悄话，没有一滴眼泪。你什么都不是。”　　 　　阿玛莉娅露出了牙齿。微笑或咆哮，她有多么大的牙齿。　　 　　“或者你可以和我一起去。”　　 　　他觉得自己病得站不起来了。起来，他命令自己。你不起床是没有用的。汤姆站起来，和狼一起走了。　　 　　这纯粹是自私。他不想消失。他应该更坚强，忠于父母。他不应该和她一起去。但他做到了。　　 　　现在汤姆又站在了他投降的地方，在比任何其他雪都冷的雪中。他打起精神，等待着阿玛莉娅。　　 　　相反，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汤姆，亲爱的，”他的母亲在船舱里喊道。她教他读书，教他第一个咒语。他不记得他父亲的声音，但他记得她的。“我可怜的孩子。你一定很冷。回到我身边。”　　 　　“难道你不是……”这句话在汤姆发烧干燥的嘴唇间噼啪作响。“你不是死了吗？”　　 　　他的母亲过去常常坐在家里的图书馆里，读一些引人入胜的书。他记得看到她美丽的长发飘落在书页上，她的脸总是背对着他。她有一头光滑的午夜瀑布般的头发，不像汤姆的头发，总是疯狂地卷曲，试图逃脱控制。汤姆渴望得到她的关注，所以他会和她一起爬到座位上，看看书。当他们听说他这么年轻就能阅读时，她的朋友说他很有天赋。他妈妈笑着说:自然。　　 　　他想再和她一起看书。　　 　　“我没死，傻瓜，”他妈妈向他保证。“那是一个发烧的梦。你生病了，想象着从未发生过的可怕的事情，但我活得很好。我带你回家。这些都不是真的，亲爱的，我保证。打开门。到暖和的地方来。”　　 　　汤姆转过身，透过笼子门的栅栏看着他的母亲。她的脸上有阴影，但他看得足够清楚。她的眼睛深深地陷入眼眶，皮肤比羊皮纸还黄。牙齿通过她松弛的嘴咧嘴笑着，就像她的脸很快就会变成头骨一样。　　 　　认识她的老巫婆说汤姆和他妈妈一样漂亮。尼克总是微笑。他的样子很有用。最重要的是，艾薇喜欢。但是汤姆并不喜欢在黑暗的镜子里意外瞥见相似之处的时刻。　　 　　“你死定了，”汤姆告诉母亲。“我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在我的记忆里，我甚至忘记了你的样貌。”　　 　　他转身离开笼子的门和他的母亲。他第一次抛弃父母的时候没有回头，现在也没有。　　 　　“你必须做得更好，”汤姆慢吞吞地对撒旦和寒风说。　　 　　向他母亲表达爱意和温柔的话语是对她记忆的侮辱。他不太记得了，但汤姆知道他为她感到骄傲。他的母亲是一个真正的女巫，她一心扑在黑魔王身上。他的父母从未向他提起过爱。阿玛莉娅是唯一这么做的人。“我爱你，”她会告诉他，从摇篮到大山。“我是唯一爱你的人，你属于我。”　　 　　每当他生病或烦躁时，阿玛莉娅都很耐心，给予他想要的关注。他不想失去她。也许这就是当初吸引阿玛莉娅来找他的原因，那个秘密的无法形容的弱点，他内心深处的可怕缺陷。汤姆多么想要一件女巫不该想要的东西:被爱。　　 　　也许正是这种病态的渴望一次又一次地把汤姆拉回到这里。　　 　　不管他在地狱里还发生了什么，汤姆似乎总是会在寒冷的山上结束。等待阿玛莉娅，这一刻汤姆投降了。　　 　　他又跪下了。他不记得摔倒了。　　 　　起床，汤姆疲倦地告诉自己。除非你起床，否则没有用。　　 　　他会站起来。一分钟后。他太累了。　　 　　术士不应该哭，在山上哭也没用。你脸上的泪水变成了冰。狼没有怜悯之心。他哭不出来。　　 　　他曾经向撒旦祈祷，就像任何邪恶的唱诗班男孩一样。既然他已经背叛了伟大的起义军，并且囚禁了他，祈祷似乎就不合适了。汤姆仍然有冲动去祈祷，紧握双手，恳求比他更大的力量。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比他自己更珍贵的东西。　　 　　让她快乐自由。没有我的保护，让她不要做太危险的事。让那个白痴凡人不要在任何疯狂的计划中鼓励她。　　 　　汤姆读过，所有的关系都有高低之分。他发现那是真的。在汤姆的感情中，他得到了世界上最神奇的女人艾薇，被迫和凡人，世界上最讨厌的男人打交道。毫无疑问，这个十足的白痴正在帮助艾薇陷入困境，但也许汤姆身上发生的事情会教会他们谨慎。只够让他们呆在家里，阻止他们策划涉及邪恶替身或炸药的离奇阴谋。　　 　　他喜欢想起家里的艾薇和她的家人。　　 　　汤姆迎着刺骨的寒风低下了头，等待狼群。　　 　　让艾薇安全。如果她很好，这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