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小路走去，经过了墓地和一堆新鲜的泥土。尘土在我的脚后跟一阵阵地扬起，仿佛整个地球都在和我一起喘息。就像一条通向大海的河流，我回家了。　　 　　当河妖意识到她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牢牢地控制着我时，她的声音在我的血液中尖叫。你干吗呢？停!　　 　　没有什么能让我停下来。因为我在逃命。　　 　　我能看到我家的前门。我几乎快到门廊台阶了，门廊上有蟾蜍雕像守卫着。　　 　　一股寒意从我的胳膊上飘落下来。一时间，我的手腕上仿佛冒出了一根银色的静脉。银色的水柱跳到门廊的台阶上，像潮汐一样飞快，一张闪闪发光的巨大银色蜘蛛网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没有停止奔跑。但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因为如果我这么做了，我就真的死定了。　　 　　在银色面纱后面，我的前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我模糊得好像我们之间有一面镜子，我瞥见了红色的天鹅绒长袍，我听到了咒语的咆哮。一条锯齿状的泪水划过蜘蛛网，好像是被刀子割破的。　　 　　我没有停下我的步伐。我挣脱了残留的银线和咒语，飞上门廊的台阶，发现自己安全地降落在表哥的怀里。我现在个子太高了，我们的身高惊人地相等，但我绝望地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用拳头抓住他的红色天鹅绒睡衣，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拜托，艾利克斯，”我抽泣着。“请帮帮我，请你了解我。我是艾薇。“　　 　　“我知道，”艾利克斯对着我的头发说，他的声音平静得令人震惊。“我多年来一直在倾听你的脚步声，你正沿着这条路来到我们家。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胳膊紧紧地搂着我的腰，占有欲强，保护我，紧紧地抱着我。我在天鹅绒身上咽了最后一声呜咽，然后转过身来，绕着他的胳膊转了个圈。“这是河里的恶魔。我是在去找勿忘我的咒语的那天遇见它的，她假装是个许愿精灵，我许了个愿。“　　　　 　　“她附身在你身上?”他质问道。　　 　　“还没有。我施了一个咒语，以确保她不会淹死我，但是她 -- 她这样对我，她在杀了很多凡人 -- 她还会杀更多的 --”　　　 　　“不，她再也不能作恶了。”　　　 　　蜘蛛网上飘动的悬挂碎片活了过来，细小的银线重新连接起来，形成了一个银色的团块，形成了新的形状。我和堂哥一起站在门廊上，面对着那个怪物。 　　一个声音穿过我们敞开的门。　　 　　”艾利克斯，你一定要在我们的门廊上随便招待妓女吗?”乔安娜姑姑烦恼地问道。　　 　　我姑姑走了出来，身着蓝绿色的羊毛，精致的蕾丝，高跟鞋，完美的视觉效果，显然把注意力全部都放到了我的身上，没注意到那些咒语，蜘蛛网和眼泪。 　　“是的，我必须!”艾薇宣布。“这是我的权利! 但碰巧，这个特别的荡妇是艾薇。”　　 　　乔安娜姑姑眯着眼睛看着我。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我的发带上。　　 　　“哦。原谅我，亲爱的。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艾利克斯替我回答了。”她去树林里给我找咒语的材料，偶然发现了她认为是许愿井的精灵，许了个愿，然后就……。”　　　 　　乔安娜姑姑发出了不满的声音”这么说这是你的错。”　　　　 　　“额，可以这么说,”艾利克斯说。　　　 　　”不全是,”我说，“同时。都是我的错。但是…… 小心!”河底的恶魔沸腾起来，呈现出一种扭曲的新形态，一半是银豹，一半是吞噬的风暴，跳跃着向我们袭来。　　 　　“你怎么敢？这是布莱克家族的地盘！”乔安娜姑姑突然念出一个咒语。　　 　　鲁萨卡在颤抖，从下往上撕碎，它破旧的触角在蠕动。我尖叫着。我的双腿受伤了，但艾利克斯的胳膊就像一根铁棒。他把我举起来了。他不会让我摔倒的。　　 　　她和我一起念了咒语。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了，精灵说。把她给我，或者用你的咒语杀了她。　　 　　我这一辈子都在告诉自己，魔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艾利克斯做了个鬼脸。”魔法不起作用。除非它先被打败，否则我们不能放逐 艾薇。嘿，河妖！我要和你玩拼字游戏。　　 　　他的声音轻快而顽皮，但我能感觉到手臂紧抱着我的力量，并能听到他心中猛烈的锤子声。　　 　　“最好希望魔鬼不会注意到你为了得到三个单词的分数而作弊,”我喃喃自语，艾利克斯笑了，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我的堂兄是如何生活的，用笑声来抵挡痛苦和恐惧。　　 　　”没有魔法我们怎么战斗?”乔安娜姑姑问道。　　 　　“猎巫人是怎么对抗魔法的?”艾利克斯 问，“用他们的刀和枪。”　　 　　在渐渐消失的痛苦中，我听到乔安娜姑姑说了一句惊人的话: “亲爱的，告诉我这是不是很痛。”　　 　　她从羊毛外套的翻领上掏出闪闪发光的烟嘴，然后恶毒地用尖尖的小干草叉叉向河妖刺去。我听到了 河妖的尖叫声，就像海水被狂风抽打的声音。 　　”不!”我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点都不疼。”　　 　　“感谢我们伟大的黑魔王。”乔安娜姑姑点了点头。“艾利克斯，你有剑吗？”　　 　　“天哪，”艾利克斯说。“我想我把剑落在另一件睡衣的口袋里了。”　　 　　乔安娜姑姑似乎不太可能用她的烟嘴打败河里的恶魔，如果有人能做到的话，那就是她了。我环顾四周寻找武器，看到艾利克斯和乔安娜姑姑也在扫视我们周围的环境。我不知道是否有时间让我们之中的一个人跑进去拿起任何一个有力的武器，但我们必须试一试。我试图挣开艾利克斯紧握住我的手。　　 　　“放开我,”我低声说。　　 　　“我并不打算这么做，艾薇，”艾利克斯坚定地回答。　　 　　河妖正蓄力，准备另一次飞跃：我想，这次不是要攻击我的姑姑或堂哥。她身上闪闪发光的水银正在形成另一个形状，一个留着长发的高个女孩。她是来找我的，来占有我的躯体。　　 　　乔安娜姑姑走到我前面。艾利克斯转过身，把他的肩膀靠在我的肩膀上，使他的身体成为我的盾牌。　　 　　河妖倒在一滩银色的水坑里，逐渐缩小，看到正是戴安娜姑姑打倒了河妖，她的头发和衣服上都沾满了灰尘。她放下手中拿着的铁铲。　　 　　“幸好你早些时候杀了我，乔安娜，”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总是希望你不要把埋葬我的铲子到处乱放，不过我想这也派上用场了。艾薇，我的乖女孩！那个怪物对你漂亮的脸蛋做了什么？“ 　　“快点，我们必须阻止它，”我说。 　　我的手指穿过艾利克斯的手指，把他拖下门廊的台阶，经过我们小小的守护蟾蜍雕像，绕着水银色的水池，和戴安娜姑姑站在一起。她也握着我的手。戴安娜姑姑伸出她那满是泥的手去抓乔安娜姑姑的手，乔安娜姑姑握住她和艾利克斯的那只空手。 　　“你并没有和我做一个真正的交易，河妖,”我说。”我也没有和你一起做。我没有说”一切都改变了”因为我从来不想改变自己的一切。我太爱我自己了。” 　　”爱……”池子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几乎成了一个幽灵。她在笑。”如果你真的这么爱你自己，就让我和你做个新的交易。你自己选，我就让你自己。选错一个，我就留下你。” 　　我的姑姑们和艾利克斯开始抗议，我大声叫她们闭嘴，“成交。” 　　银色的水在天空中勾勒出一幅幅画面，比基利安的画还要美。一张是女巫皇后坐在王座上，一张是女孩在她情人的怀抱里。其中一张是一个小女孩，她的妈妈和爸爸握着她的双手。一张是一个女孩和她的姑姑，还有她的堂哥，笑着，无忧无虑，另一张是一个女孩和她的朋友在窃窃私语。 　　“哪一个是你?”河妖问，“哪一个?” 　　我看着空中那些可爱的公主们，我想伸手去抓住每一个完美的画面。 　　相反，我把我的手和 艾利克斯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我指着自己那颗有缺陷，跳动着的心脏。 　　“这个,”我说。 　　银影消失了。只剩下我们脚下的游泳池。我的腿太长了，我的脸感觉不对劲，但是我的身体里已经没有她的踪迹了。她再也不能伤害我了。 　　我们紧紧地和家人们抱在一起。 　　我们围着敌人站成一圈。 　　布莱克家族的女巫们，站在布莱克家族的土地上。 　　“你来吧，艾薇，”乔安娜姑姑建议道。 　　艾利克斯在我耳边说了这些话。我向前走了一步，只走了一步，这样我们的圆圈就不会被破坏，我向天空喊出了咒语。 　　 　　 “ 土与气，火与水， 　 　我是你的女儿。 　　 惩罚我的敌人，惩罚他们的罪恶， 　　让他们被四面八方撕碎,被埋葬，被焚烧，然后, 　 　再也不要回来了。” 　　 　　河妖发出一种又高又细的呜呜声，水池里的水就要沸腾了。银色的水池开始从我们的土地上蒸发，形成一缕浓密的灰色水团，比蒸汽还要密集。就像一支巨大蜡烛的火焰上升起的烟雾。 　　“去吧，亲爱的,”戴安娜姑姑低声说，“毕竟，快到你的黑暗洗礼了，就权当是一场练习把。” 　　我屏住呼吸，犹豫了一下，把河妖的残骸吹走了，吹向四面八方。 　　我们看着烟雾消散，几乎消失，最后的灰色飘过树梢，远离我们的树林，远离我们的房子。 　　“就是这样，”乔安娜姑姑说，把烟嘴收起来。“艾薇，我们很快就会对河妖进行严肃的讨论，但现在让我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集合起来，把那个可怕的河妖的咒语从你身上解开，让你恢复正常。” 　　戴安娜姑姑做了个鬼脸。“我要去洗个澡。耳朵里的泥土太多了。“戴安娜姑姑爬上门廊台阶，乔安娜姑姑跟着她。 　　“等一下，等一下，姑姑们，”艾利克斯喊道。“我们不要操之过急。新鼻子很棒。堂妹，你想不想留着现在的这个鼻子？“ 　　他假装用手指夹住我的鼻子。 　　我笑了，摇摇头。“我喜欢我原先自己的鼻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艾利克斯承认道。 　　前门在姑姑们身后关上了，留下我和堂哥独自一人站在门外。我跑到他身边，紧紧抱住他，与他并肩作战，在那段时间里，我忘记了我们之间的激烈争吵。我现在想起来了。 　　我看了看河妖消失前所在的地面。“谢谢。我知道昨晚之后你一定很生我的气，所以--谢谢。“ 　　“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我们有点小口角就离开你吗？让你被河中的恶魔附身吗？”艾利克斯温和地问道。“似乎反应过度了。” 　　我抬起下巴，与他的目光相遇。他们没有像昨晚那样因为愤怒而脸色发白，也没有因为保护性的愤怒而变得漆黑。他的目光现在感觉像是一个问题。 　　所以我回答了他。“不，我一分钟也没这么想过。我一直有各种各样愚蠢的疑虑，但当我在树林里害怕的时候，我知道如果我能回到你身边，我就会安全。我知道这里对你来说是监狱，但对我来说是家，因为这里是你和我姑姑们的地方。我生气是因为我希望这里也是你的家，但我会试着更多地理解你的感受。我无法想象被困在监狱里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能听到乔安娜姑姑在叫我。于是我尴尬地向堂哥点了点头，然后爬上通往家的门廊台阶 　　艾利克斯若有所思的声音抓住了我，使我在台阶上保持不动。“你能想象在监狱里，关在黑暗中，找一扇窗户是什么感觉吗？只有一扇小窗户，但是光线可以透过。“ 　　我皱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不确定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艾利克斯抬头看了看我站的地方，然后走上台阶加入我的行列，他的红色睡衣以每一步戏剧性的步伐在身后张开。我那快乐调皮的堂哥表情严肃。他在我旁边的台阶上稍作停顿，眼睛盯着前门说话，没有看我的方向。 　　“你对我很重要。你不是玩具。但我已经习惯了把你当做孩子。我想纵容你，但我应该让你理解。对此我深表歉意。“ 　　他一说完就开始走台阶，所以我不能回答他。我只能赶紧跟在他后面。 　　在我们进屋之前，我的堂哥又停了下来。他伸出手，不同寻常地伸手去找他，他用一根光手指抵着我的下巴，倾斜着我的下巴，看着我陌生的新面孔，好像他永远都会确切地知道我是谁。 　　“你对我来说就是监狱里的阳光，”艾利克斯说。“基利安的咒语不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