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良久。
  
  横波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出声打破了此间的平静。
  
  横波接着刚才的话,解释道:“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我们一起搭罗将军的顺风车,好过自己风餐露宿的逃命,到了帝都,我们便离开。现在你我都攒了不好银钱,不需要依附他人也能好好活着。”
  
  青谣却不这么认为,“我们那点钱,够在帝都那种繁华之地,置办房屋吗,置办之后,又能吃多久呢?在那儿出门就得花钱,我可以继续干老本行,可是能人众多的帝都,谁会要一个力气不如男人的小女子呢?你呢?是继续当舞女吗?罗潜能在我们这座小城庇佑你,在帝都那种地方,他又会不会为了你和其他高门子弟发生冲突?照罗潜的说法,多半到了他家就会把你养在深闺,继续当你的大小姐,这不是寄人篱下是什么?我呢?是真的要去给你当丫鬟吗?我不愿!我们可以和琳琅阁的姐妹们一起去像安化城一样的小城,重新开始,岂不是更好。”
  
  横波听着她的声声质问说不出话来,“我……我……”
  
  她如此聪慧,哪能想不到这些,只是她下意识地逃避掉这些问题,她骨子里就是想回到帝都。
  
  一面是家乡,一面是青谣,她陷入了两难之地,一时难以抉择。
  
  青谣静静地等她,她有她的愿望,青谣也有自己无法忍受的境地。
  
  横波沉思了片刻,“我想回家,帝都是我的家乡,我想回去看看爹娘。”
  
  她抓起青谣的手,使劲捏住,不愿放开,她想两全,可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容易,鱼和熊掌哪能兼得。
  
  “跟我一起走吧!”
  
  若是此种原由,青谣更是觉得自己无法说服横波了。
  
  此刻,她很是失望,心情跌落到了谷底,横波到底放弃了她。自己这么多年和她朝夕相处,竟也抵不过死去多年的尸骨,虽是父母恩情没法回报,但她以为活人更为重要。
  
  她收回自己的手,低声说道:“你去吧,我就在这儿等你,待你看完爹娘,再回来。”
  
  横波急切地说,“不行,罗将军说,那人所到之处片草不生,他会屠城的。”
  
  “没事。”青谣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当年罗潜来时不也这么说,最后还不是被你三言两语说服了,相信我,我会保护大家,待你归来。”
  
  青谣说完便不在看她,继续低头祈祷。
  
  横波接着哀求,“你陪我一起看完爹娘,我们再回来好吗?我去收拾,明日我在琳琅阁门外等你,不见不散。”
  
  青谣也不是没想过陪她去,但是照横波的样子,她怕是舍不得再走,再加上罗家权势通天,还由得她们吗?横波是故人之子,而她只是个乞儿,到时她若是不愿为奴为婢,与横波照样是生离,毫无意义,在这儿,或许明日便是死期,她也能守着她们相依之地。
  
  青谣在破庙待至深夜方归,此一去,她们与破庙,横波与她,或许都是死别。
  
  她回到琳琅阁时,横波已经打包好了行李,连同她的房间也打包了几袋放在她床榻之上,只要她一回来,便能看到。
  
  青谣视若无睹,径直躺在床榻上,整整一夜未眠。
  
  翌日清晨,青谣早早地便离开了琳琅阁,她若是在那儿,横波定要自己一起走,即或是她不愿,横波也无法安心离去,找不见自己,罗潜定是有办法让她走的。
  
  她躲在琳琅阁对面的巷道中,这里能看到阁中发生的一切。
  
  从辰时开始,横波便在门口等了,时不时地去青谣房中找她,但是都未找到,后面她急了,便从上到下,将琳琅阁翻了个遍,也不见。
  
  很快便到了巳时,罗潜领着一大批将士过来,他打算接过横波便直接离开。
  
  “青谣还没来,再等等。”
  
  “最多午时,她再不来也得走。”
  
  这一个时辰内,横波又围着安化城寻找,去了平日里她们爱去的地方,安化城说小也不小,若是有心躲起来,她怎么找得到。
  
  “该走了。”罗潜一直跟在她身后。
  
  一个时辰已到,罗潜紧紧地拽住她,不让她再走。
  
  “青谣还没找到,我不走。”
  
  “你还没明白吗?她在躲着你,她不愿跟你走。”
  
  “不,我不走了,你自己走。”
  
  罗潜怎会轻易放过她。他两年前便将找到横波之事告知了父帅,若今日再带不回横波,自己恐怕会被父帅打死。
  
  “那根绳子来。”罗潜将横波手脚绑住,扔到给她准备的马车里。
  
  终于结束这场闹剧,大军缓缓开拔。
  
  青谣站在城门上,目送横波远去。风呼呼地吹着,吹迷了她的眼,泪水滴滴落下,凝结成冰。
  
  站了好一会,等心情慢慢平复下来,她才回去。
  
  此时琳琅阁上下已乱做一团。
  
  青谣截住了匆匆往外赶的大壮,“怎么了?横波一走,难道琳琅阁便开不下去了?”
  横波这两年已经接下照料琳琅阁之责,干得游刃有余。
  
  大壮挤开她,“不是,红姑病了,从昨夜开始便高热不退,现在脸烧得通红,都在说胡话了,我也请大夫。你若是得空 便去照料一二。”
  
  青谣连忙让开,放他出去,自己也来到三楼红姑的房间。
  
  她敲了几声,无人应答,只听得红姑断断续续的闷咳声。
  
  青谣赶紧推门进去,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只剩红姑孤零零地躺着。
  
  “咳……咳……”红姑费劲地咳着,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但是又没咳出什么东西。
  
  青谣扶起红姑,轻轻地拍打她的背部,还轻拂她的心口,让红姑稍微好受一点。
  
  做完这些,大壮已经回来了,身后并没有跟着大夫。
  
  “大夫呢?”
  
  大壮沮丧地摇摇头,“医馆全是像红姑一样的病人,大夫根本没空过来。”
  
  青谣接着问:“阁里的其他人呢,怎么不来照顾红姑,丢下她一个人?”
  
  大壮生气地吼道:“这群没良心的家伙,都跑了,就剩晓夜和你我,我开始以为你也跑了,她们见红姑也染上这怪病,吓得哟,那样子,都不敢靠近红姑。”
  
  “医馆最近爆满都是因为这个病?”
  
  “对,最开始是那几个守门的将士,后来好多人都染上了,这几日死了好多人。怎么办,红姑也这样,我们是不是也会这样。”
  
  青谣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到关键时候,她反倒比这个大男人还要镇定。